在茫茫虛空中,漂浮著一塊大陸,人稱龜負,傳說虛空中一神獸龍龜,其頭尾為龍,死后背殼化為大陸,凸為山,凹為壑。
其上是九重天,刮九重罡風,萬物不得存其中,不得上;其下為九重深淵,淌九重溺水,鵝毛不得浮其上,不得下。
大陸中央有一國,名曜,其疆域遼闊,物產萬千,其國力強大,萬邦來朝。
曜都城名長安,占地萬頃,快馬一日不得橫穿。
長安有巷,巷名莫愁,巷有酒肆,酒肆無名卻負有盛名,掌柜姓劉,名不得知,善釀酒,長安好酒者甚多。
莫愁巷不過尋常小巷,但所居多為權貴,每日天剛亮,各家家仆管家齊聚,為一兩酒爭得面紅耳赤。
劉掌柜每日出酒一斤,每人僅限一兩,一兩酒僅售一兩銀,先到者先得,所以便是那窮酸漢咬咬牙,攢個一年半載也有機會體驗一下那一兩倒的感覺。
說來奇怪,劉掌柜的酒無論是誰皆是一兩就倒,他不多賣,別人也不敢多買。
有人覬覦他的酒方,但無論派多少人偷搶,都是有去無回,久而久之便有了,劉掌柜有仙神護佑,萬邪不得近的傳說。
長安歷369年元月一日,劉掌柜的酒肆面前仍是熱鬧非凡,昨夜下了雪,整個長安都是一片白茫茫的。
初升的太陽印在雪上,將莫愁巷照得一片大亮,早晨溫度很低,各家權貴的家仆都蹲在酒肆門口,要搶那十兩酒。
太陽漸漸高升,卻不見那脫了紅漆的平凡木門被推開,人群漸漸騷動起來。
一個面白無須,鬢角斑白的老者縮了縮手,抬頭看了眼天色,急得跺了跺腳,他本就身體有缺不似旁人,又為了早來,只咬了一個昨日的冷饅頭,早已腹中空空。
老者本站在離門最近的地方,現在離開,必定要失了先手,輕咳一聲,甩了甩手,似是無意的撩起衣擺,亮出腰間的玉佩,確保所有人都看見了,轉身離開了。
老者出了莫愁巷,巡了家飯館,要了個雅間,點了些暖身子的菜,又叫燙了壺酒,一邊看樓下眾人匆匆,一邊嘗著酒菜。
一壺酒將盡,菜也所剩無幾,老者滿意的抹了抹嘴,叫來掌柜,結了酒錢,老者面色潮紅,雙眼微瞇,哼著不知名的曲,又向那莫愁巷而去。
剛至巷口,就見那酒肆木門,“噗”的飛了出去,幾扇修繕完好的紙窗也忽的洞開,一道靈光沖出屋頂直上那九重天。
老者驚的一下坐在地上,剛剛還有些微醺,一下子清醒過來,不顧被雪水打濕的名貴衣裳,趕忙爬起來,往酒肆跑去。
一股酒香從酒肆中傳了出來,酒香濃密綿長,似是一匹綢緞撩著老者的鼻子。
老者頓時覺得口齒生津,剛喝的酒似是白水,不一會老者便覺得酒意直沖頭頂,神色恍惚,欲要栽倒,竟是只聞那酒香便已醉得徹底。
老者迷迷糊糊間似乎看到那酒肆的劉掌柜,獨坐在酒肆中,手拿一口青銅爵,不住的倒酒飲酒,身旁一口陶壇,齊腰般高,壇上還有濕泥,一看就知道是新挖出來的。
酒香飄散,并沒有止步巷口,而是向外飄去,穿堂過巷直飄到那九霄寶殿。
國主身著便服,臥坐在暖榻上,面前有幾樣小菜,都是極下酒的,手上把玩著一只一兩的玉杯,神色有些不耐。
酒香飄入,站在殿前的侍衛齊齊咽了一下口水,然后忙扶住手中長戟,強打精神。
國主鼻子聳動,酒香頓時入鼻,忙丟下玉杯,連靴子都來不及套上,急急向外沖,陪在身旁的宦官,連忙撿起國主的靴子抱在懷里追了出去。
國主急沖出殿,手掐法訣,腳底生風,一步便跨出皇宮,再一步便到了莫愁巷,抱著靴子的宦官緊隨。
莫愁巷里滿是醉倒的家仆,國主抬頭看去又是幾道身影疾馳而來,落在巷中,看到他便急忙下跪,口稱國主。
國主點了點頭,示意他們起身,目光凝重的投向劉掌柜的酒肆。
酒肆大門洞開,里面早已無人,后來的幾道身影中有人掐訣,把醉倒的眾人送出巷去,然后站在國主身后閉口不言。
到了酒肆門口,國主更覺酒香濃郁,若不是自己身懷不低的修為,怕不是如那些人般醉倒在地了。
運起靈力,國主一步踏入酒肆,那跟隨而來的宦官要攔,卻是晚了一步。
一道靈光從國主身上掃過,國主頓時覺得一股大力從正面而來,急忙用出全力才堪堪站穩腳跟。
似乎是國主過了什么考驗,酒肆桌上的酒壺無風自動,在旁邊的酒爵中倒了一杯酒,酒爵又飛起到了國主面前。
國主輕輕拿過酒爵,里面有半爵清透的酒水,酒香撲鼻而來,讓他都晃了神。
緊守心神,清醒過來的國主感受著酒水中充裕的靈性,猶豫一會,一口飲盡。
酒水順喉而下,初嘗無味,只覺著辣,而后一股苦味自舌苔而生,讓他不免皺了皺眉頭,苦味沒有存在多久便消失了,而后便是一股異香自舌底而上,充斥口腔。
國主面色一紅,頓覺身上暖洋洋起來,早已不見增漲的靈力竟漲了半分,國主又驚又喜,喜的是自己修為見漲,離那虛無縹緲的長生又近了一步,驚的是自己想盡辦法都無法精進的修為竟然因為一杯酒就漲了半分。
一爵下肚,卻覺意猶未盡,想走進再倒一杯,卻發現自己已經動彈不得,酒爵從他手中掙脫,又落回桌上,一股柔力沖面而來,國主被退出酒肆。
剛出酒肆,那國主就覺暈暈沉沉,竟是醉了。
強忍醉意,站住腳跟,運氣靈力,國主又要向酒肆里闖,卻不得寸進,似有萬千阻隔。
“唉,”國主一聲輕嘆,收回前探的腳,轉身掐訣離開,又回歸殿中暖榻,拿起玉箸,夾起一根小菜放入嘴中,嚼了嚼,頓覺索然無味,不再強忍醉意,就在那暖榻上睡了過去,身后宦官趕緊找來軟被給他蓋上了。
那日,長安城就多了一個傳說:莫愁巷有仙酒,嘗一口可窺看神仙境界,國主飲了一杯,再也喝不下其它的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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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千年,繁華長安已成一片廢墟,三百年前,當時在任國主昏庸無道,天下盡起兵伐之,在長安大戰三個月,將諾大一座長安城打成一片廢墟,化為野鬼飄蕩的無人之地,唯剩那酒肆屹立其中。
一身穿灰白道袍的老道士飄飄然穿行其中,老道右手持一柄拂塵,背后背著一柄寶劍,寶劍無鞘,鋒芒畢露。
老道走到酒肆門前,鼻頭聳動。
“咦?”輕咦一聲,老道邁步走入其中,闖過那阻人的力道,將拂塵插在腰間,抓過那半爵酒。
“哈哈哈,想不到想不到。緣,真是奇也妙也。”將手中酒一飲而盡,感覺不過癮,要去抓那酒壺,卻受到極大阻力。
老道眉頭一皺,左手大張,隔空一掌,一聲若琉璃破碎的輕響傳出,那屹立千年的酒肆頓時化為齏粉,只剩下一桌一酒壺。
老道滿意的笑了笑,走到桌邊拿起酒壺,自斟自飲了一杯。
滿意的抹了抹嘴,老道才注意到桌上有字,是一首打油詩,墨跡未干,似是剛寫上的一般。
“飄渺江湖酒,一盞可登仙。獨飲九十九,一分與豪杰。珍果三十六,仙丹十二全。但得酒中意,勿為醒者傳。”
“呵,好大的口氣!”老道譏笑一聲,拿著酒壺,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