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點五十五，周倩倩準時坐在書店的沙發上，等著玄音的指示。她還是很害怕，害怕里面隱約還夾雜著一些興奮。

　　“少白已經幫你把網上發的精修照片都刪掉了，密碼也改成了最原始的六個零，你登陸一下，把自己現在的照片傳上去吧，可以說之前一直是你什么親戚朋友在使用這個號，之類的理由你隨便編一下。這就算完成了一大半。”玄音說。

　　妙果早早地就睡了，今天和玄音一起處理這樁委托的，是善于精神攻擊的少白。

　　“怎么會這么簡單？”周倩倩驚訝地問。

　　“這種東西有個專業名詞，叫念獸。是人的信念凝聚而成的。當許多人同時堅定不移地相信一個東西是存在的，時間長了，這個東西就會真的出現了。

　　剛出現的念獸，本身并沒有善惡之分。他們的行為和意志多源于大家潛意識里對他們的設定。漸漸的，念獸為了迎合這種設定會衍生出各種性格和自我認知。關于這只自稱你妹妹的念獸，我會回溯時間，看看發生了什么。如果有機會，我們會在她剛成型的時候，直接除掉她。”玄音解釋道。

　　“我現在就帶你去客房，洗漱完就上床睡覺，睡前記得點一支本店特產安眠香。剩下的事情我們會處理。”一直坐在樓梯口的少白站起來說。

　　周倩倩的夢境是一個四周只有白墻包圍著的狹小房間。

　　墻角處放著一張椅子。椅子上，有一個手機。

　　念獸通常會選擇一個隱蔽安靜，能遮擋住天道的地方出生，因為不容于世，一旦被天道發現，他們是沒機會存活的。夢是個很好的選擇。然而即使出生了，想要安全的脫離夢境，也不容易。所以念獸的數量一直很稀少。

　　一番風云變幻之后，玄音和少白來到了這里，空門里那只念獸的出生地。

　　手機上精修圖里的周倩倩，正在瘋狂地閃現著各種拍照姿勢，刷屏。

　　然后她慢慢地站了起來，想要擠出手機屏幕。她的五官被擠得變形，面目難辨，看起來特別痛苦。

　　仿佛感覺到玄音和少白在靠近，她尖叫著，嘶吼著，努力想從屏幕中鉆出來。

　　為時已晚。

　　少白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紅色狐貍，像一道紅色的閃電闖入手機，瞬間和里面的念獸打作一團。

　　如果說妙果擅長物理攻擊，那少白所在的月湖家族就是北方精神攻擊系的代表，少白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即使經常吐槽少白戰五渣，妙果也得承認，在這個領域自己是沒辦法贏他的。

　　這樣優秀的少白，在屏幕里面卻是在被念獸壓著打。

　　“出來！”玄音發現不對，一聲呵斥，伸手就把少白從屏幕里拉了出來，順手貼符封上了屏幕。

　　“我們漏算了一件事情，還有很多人會下載保存她之前的照片。看樣子數量還不少，你和她對上，勝算很小。時間有限，我們先回去，這張封靈符撐不了多久。”

　　玄音拉住少白開始念咒。

　　大風乍起。

　　念獸忽然撞破貼著封靈符的手機屏幕，一躍而出。那張精致的不似人類的臉幾乎貼在少白的臉上，她邪魅一笑，伸出手在快要離開的少白脖子上狠狠地劃出五道深淺不一的抓痕。

　　“啊！”少白痛到極點，忍不住叫出聲來。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房間里風平浪靜，只剩下念獸靠在墻角低笑著舔舐指尖的血。

　　少白和玄音回到了現在的時間線。

　　“你中毒了。”玄音仔細給少白看傷口。

　　里面滲出濃黑如墨的血。少白臉上一片慘白，疼的直抽氣，說不出半句話。

　　“很厲害的毒。連我都不知道，念獸居然有毒。這只不太對勁。”玄音嘴上說著，手也沒停。

　　他毫不猶豫地拿出那本隨身攜帶的佛經，把第一頁撕下來貼在少白的脖子的傷口上。佛經的紙頁貼上去之后像是融化的金子，散發出淡淡的蘭花香氣。少白的黑墨血肉眼可見的恢復正常了。

　　少白在沙發上躺了好一會兒，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太浪費了！”

　　那本薄薄的無字佛經，每一頁上面都承載了無數的名字。每一次每一個包含信任的簽名，都是玄音在人界的修行。他的本體和妙果少白不同，修行更是難上百倍。幾千年了，這本佛經也就十幾頁而已，現在為了救少白用了整整一頁。

　　“瞎說什么，攢著不就是為了這種時候能用上嘛。”玄音反過來安慰少白，“那毒游的太快了，剛才根本沒時間想別的。妙果那里我去解釋，放心，她是明事理的。”

　　少白臉微微紅了，他有些愧疚，這種時候最先想到的也是怕妙果生氣。

　　“那毒太快了，要不是你出手，三息之后就能到心臟。玄音，我欠你一條命。”少白沉聲說。

　　“我們之前，不存在欠不欠的。不過這件事著實詭異。你去看看空門里面那只念獸還在不在了，開門之前先做好結界。”玄音順手翻開周倩倩簽名的那一頁，名字沒有消失，“等一下，還是先去客房看看那個周倩倩還在不在。”

　　看著少白急急忙忙跑上樓的背影，玄音自言自語道：“已經不見了吧。”

　　“已經不見了！”少白又急又氣的聲音響徹書店。

　　“你們大半夜的怎么回事啊？”連睡眠極好的妙果也醒了。她今天睡覺時一直輾轉反側，總覺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半個小時后。

　　三個人都穿戴好坐在客廳里。

　　“周倩倩沒了，空門里面那只念獸也沒了。”少白氣憤地說。

　　“我查看了一下二樓，倒是沒丟東西。”妙果抱著枕頭，一下一下狠狠地踢著茶幾腿，郁悶地說。她剛知道玄音為了救少白用了一頁經書，玄音攔下所有責任，還讓她不要發火。她時不時看一眼內疚心虛卻跟沒事人一樣的少白，很想揍他一頓。

　　“周倩倩不是普通人，她的名字經書不接受。”玄音揉了揉太陽穴，說。

　　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電光火石，讓人來不及細想。現在冷靜下來，很容易想到許多問題。

　　已經這么漂亮的女生為什么還要修圖？

　　這個周倩倩不是人，卻擁有一切人類的社會關系，說明原本還有一個作為人類的周倩倩存在過，她在哪里？發生了什么？

　　不是人的周倩倩搞出這一切的事情是為什么？

　　那只念獸是不是早就知道會發生什么？

　　那只念獸，和不是人的周倩倩是敵對關系還是合作關系，亦或是共生關系？

　　“是我不對，太粗心了，沒仔細檢查好名字。”妙果自責道。

　　“最后合上經書的不是你，是那個不是人類的周倩倩。我記得很清楚。”啞了半天的少白終于找到機會插嘴了。

　　“就是我的錯，要不是我……”妙果急了。

　　“靜觀其變吧。妙果去把我們店的防御陣開啟，你們去睡吧，今晚我打坐守夜。”玄音阻止了兩個人的爭論，在沙發上盤腿閉眼，進入冥想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