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未融，一聲冬雷便震動了整個三中，馬元安被紀委帶走了。
消息像一陣風似的刮遍了三中每一個角落。起初劉宇還不太相信，可感受到辦公室里那種略帶詭異的寧靜之后，劉宇對于這條消息也確信不疑了。
坦率的說劉宇對于馬元安的印象還不錯。馬元安為人和善，也很少擺領導的架子，什么時候都是笑呵呵的，相對于彭輝的嚴厲，馬元安這種領導顯然更容易相處。
“是經濟問題！”
王嚴舒對這種事顯然特別上心，外面溜達了一圈回來居然打聽到不少消息。
“除了老馬，后勤的李主任，周會計也都被帶走了。可能是和新教學樓的工程有關系。前段時間新民小學在建的多媒體教室塌了，據說那個工程的承建方就是咱三中教學樓的承建方，估計順藤摸瓜交代出咱老馬。”
新教學樓就是目前新高一使用的教學樓，剛蓋了沒兩年，但問題不斷，墻皮脫落，廁所漏水，甚至連走廊的護欄都裂開了一個大口子。以前也有很多教師家長質疑施工質量，施工方也派人修修補補，可最后都是不了了之。
“還有多媒體教室，操場改造，老馬上任這些年大修土木，這里面的油水可真不少。”王嚴舒補充說，“還有學校食堂承包的事，新承包方是李主任的一個親戚。還有校服，辦公采購等等。”
“和咱有什么關系呢？咱就是普通老師，這種事當個新聞聽聽算了。”
“和咱是沒關系，可和某些人有關系啊”王嚴舒一面說著，一面瞟向不遠處的周凱。
周凱坐在辦公桌前，臉色有些難看，手里拿著一本作業仔細一瞅還是倒著的。
“他和老馬走的太近了，說是嫡系也差不多，如果不出意外明年就能提教研組長。原以為抱上了一棵大樹，可現在大樹倒了，看這個小猢猻還怎么蹦跶！”
張潔一下班就匆匆忙忙趕回家，結果發現彭輝和葉成飛也都在家里，姥姥趙淑媛則靠在沙發上，緊鎖著眉頭。
周麗：“你怎么回來了？”
“我聽說馬校長出事了，所以。。。。。。”
“沒你什么事，你回去看著佳佳吧，這都幾點了。”
周麗想把張潔支走，在她眼里張潔始終是孩子，一些不好的事情總不希望孩子參與進來。
“讓她留著吧”趙淑媛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示意張潔坐過去，“大人了，沒什么避諱的。”
張潔老老實實的坐在了趙淑媛身邊。
彭輝說馬元安是從家里被帶走的，估計是紀委那邊怕直接從學校帶人影響不好。除了馬元安，后勤的李主任，周會計也幾乎同時被紀委帶走了，這就肯定不是作風問題。
“這件事是繞過教體局的，所以教體局那邊也是風言風語。”
“小楊呢？”趙淑媛問。
小楊是馬元安的愛人楊云麗。彭輝沒做聲，出了事他滿腦子都是馬元安那還顧得上他愛人。葉成飛小聲的說：“她應該沒什么事吧，我聽小郭說紀委只帶走了老馬。”
“有人照顧她嗎？”趙淑媛又問。
葉成飛搖了搖頭，說不知道。
趙淑媛轉頭對周麗說：“你給小郭打個電話，他們住一個小區，讓她照顧一下小楊。小楊是個經不起事的人，孩子也不在身邊，不能把她一個人扔那不管。”
周麗應了聲，拿起手機給郭愛霞打電話。
趙淑媛又看了一眼彭輝，“你們搭班子也有七八年了，小馬的事你們就一點沒察覺？”
彭輝和葉成飛都沒作聲，一起共事了這么久，要說馬元安的事他們一點感覺都沒有那肯定是假的，不過也都是睜只眼閉只眼，不聞不問不參與罷了。
“老馬這幾年搞了不少的工程，教學樓，天文館，操場擴建還有各種采購，特別是新教學樓，施工質量有很大問題，我當時也問過他，不過他拿了份驗收報告把我打發了。”周麗一旁說。
“這么多項目，就算他不收也有人硬塞給他。”
趙淑媛嘆了口氣，在那個位置上她坐了太久，很多事情比任何人都清楚。里面的各種人情關系，各種誘惑只要沾上了一點都萬劫難復。
“老校長，您看您能不能幫忙打聽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林哥不是在反貪局嗎？”彭輝開口說。
趙淑媛瞪了他一眼，“問什么？這種事是可以去問的嗎？虧你做了這么長時間的副校長。你現在要做的事是管理好學校，維持正常的教學秩序，不要議論紛紛。小馬不在你這個副校長得站好自己的崗位！你們倆個都是學校的骨干，這個時候更要注意穩定。”
“我明白，我明白”彭輝連連點頭，又說：“不過現在家長們已經炸開了鍋，說什么的都有，還有說新教學樓就是危樓，隨時都可能倒掉，甚至還有人說老馬是禽獸校長，玷污了多少女學生。。。。。總之謠言四起什么都有。”
“都什么亂七八糟的，怎么傳這么快？”
彭輝無奈的搖了搖頭，“現在是網絡時代，老馬那個小區也有不少學生家長，所以一出事就傳開了，而且越穿越邪乎。”
趙淑媛擺了擺手，“現在不是考慮影響的時候，而是要穩定教師的情緒，保證正常的教學秩序，其他的聽教體局怎么安排。至于那些謠言不用去管，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對了，和老教師們打個招呼，辦公室里也不要議論。”
彭輝和葉成飛都點了點頭。
送走了彭輝和葉成飛，趙淑媛回到屋里只覺得一陣眩暈，腳底打了個踉蹌，好在周麗手疾眼快一把將她扶住。
“媽，您沒事吧。”
“我沒事，扶我到屋里歇一會。”
把趙淑媛扶到到床上，周麗又拿了些降壓藥給趙淑媛服下，看著趙淑媛臉色好了些，周麗才松了口氣。
“小潔呢？”
“她回去了，佳佳膽小，一個人在家里不行。”周麗說：“媽，您都退下來這么久了，學校的事就別操心了。”
“能不操心嗎？以前出了個方建軍，現在又出了個馬元安，都是我教出來的學生啊！”趙淑媛長長的嘆了口氣，眼神里有說不出的失望。
“您這話說的，難不成學生違法亂紀還要老師連坐？要是這樣的話當父母的不都得先槍斃了？”
趙淑媛搖了搖頭：“對了，小馬的兒子現在還在讀大學是吧。”
“嗯，算算應該快畢業了，在廣東。”
“多關心關心他，我真不想看到第二個妍妍。”
周麗點了點頭，“他們學校里有兩個我以前的學生，回頭我就打電話給他們，讓他們幫忙照看點。”
“怎么會這樣呢！”趙淑媛長長嘆了口氣：“一個優秀教師，模范教師，怎么就一步步走成這樣了呢！馬元安，方建軍，下一個又會是誰？”
屋里被暖氣烘烤的有些氣悶，劉宇打開窗戶，一股冷風撲面，心情也舒暢了很多。
“你說老馬被抓我為什么會感覺不舒服呢？”劉宇轉頭問王嚴舒。
“因為一直以來你對他都持有相對正面積極的看法，當實際情況和你的內心判斷不符的時候就會產生不愉悅的情緒。”王嚴舒懶洋洋的靠在沙發上，一邊磕瓜子一邊說：“其實也難怪，就平時的表現看，馬元安基本符合人們對一個好校長的預期，特別是前兩天他組織學生打雪仗，堆雪人，也給人一種比較親民，新派的感覺。”
“可是這樣的人居然是壞人”劉宇嘆了口氣，“我是不是真的太單純了？”
“能不給自己臉上貼金嗎，明明就是二逼青年還裝小白。”王嚴舒白了他一眼，“對了，下午你們班主任開會說了什么？”
“沒說什么，就是讓我們管理好學生，維持好教學秩序，別信謠傳謠。”劉宇說：“劉景老爸也來了，臉色鐵青的沒說什么話，就這么干巴巴坐著。對了，老馬這一出事彭輝是不是得轉正啊？”
“轉正？”王嚴舒瞥了劉宇一眼，“你能擔保彭輝沒問題？一起搭班子七八年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反正我不信，教體局也不會信。”
“那老高呢？”
劉宇口中的老高是三中的行政副校長高云喜，雖然名義上是副校長可在三中的存在感一直都很低。
“老高那個人是老好人，謹小慎微，平時學校里的事都能推就能，臨退休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事。而且馬元安這么大的事他也未必能摘清楚。這種情況一般是空降，教體局派人下來或者從其他學校調，總之不會是他們。”王嚴舒說：“不過從長遠看，你師傅到是更有可能。”
劉宇搖頭，“不會，他才辦公室主任，怎么可能直接提校長。”
“他現在是辦公室主任還兼著德育那一塊，路子跟當年的老馬一樣。老高明年就退了，那個行政副校長的位置壓根也沒第二人選，鐵定是你師傅的。”王嚴舒說：“新校長過度個幾年，然后他剛好順理成章上去。彭輝和老馬牽扯太深了，這輩子三中校長都不太可能，如果外調到其他學校當個大校長到是有可能。”
“要是將來我師傅當了校長，我再當了三中的駙馬爺，那在三中我不是能橫著走？”劉宇美滋滋的說。
“橫著走的那是螃蟹！想想周凱吧。”王嚴舒給劉宇潑了盆冷水，“大樹底下是好乘涼，但也容易遭雷劈。你這智商還是踏踏實實的干基層吧。”
“無所謂了，我又不是官迷。”劉宇笑著說，“干基層挺好，天天和學生打交道，雖然麻煩事多，但有時候也挺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