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貳章:時針與分針(白夜追兇同人)
*白夜追兇同人2,CP關周
*單章完結
嗒噠、嗒噠、嗒噠……
圓形的路燈排成兩排,將明亮柔和的白光灑向路面,街面上沒有幾輛車,偶爾有一輛也風馳電掣地把速度開上四檔,嗖地一聲留下絕塵而去的兩點車尾燈,紅得朦朧。
關宏峰別開視線,刻意不看車尾燈。
腳步聲依然如故,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他邁步變大、變小、變快、變慢,追著他的人頓了兩三秒,便調整成和他一樣的節奏,趵趵相隨。
對方能跟上他的大步,身高不會太矮,小步走時足音沒有明顯的變化,說明沒特意控制,其身高也不會太高,應該和他差不多,一米七八左右。
除了足音,對方身上沒有什么響動,是不喜歡戴配飾的人,步伐完全沒有自主性,說明其精神不在狀態,有些頹唐。
嗒噠、嗒噠、嗒噠……
關宏峰仔細聽了聽,確認對方穿的皮鞋,他又翻腕看表,指針停在十點五十二分。
一個在這個時間、在從大唐宮往家走的路上、和他相似的身高、不戴配飾、有些頹唐、穿皮鞋、亦步亦趨走出動靜讓他知道自己跟在他背后的人……
對方會是誰?
……還能是誰。
他放慢了腳步。
對方也放慢了腳步。
十點五十二分。
嗒噠、嗒噠、嗒噠……
怎么不追上來拍他肩膀,還念叨他去現場故意走快不給拍?別生氣,那是在為宏宇考慮,如果他們依然親密無間,晚上宏宇豈不是要暴露無遺?
十點五十三分。
嗒噠、嗒噠、嗒噠……
抑或是在念叨他對是不是談戀愛的試探轉移了話題沒正面回應?別生氣,那時重擔在身無心旁顧,而且他很不高興他被當成好兄弟介紹對象。
十點五十三分。
嗒噠、嗒噠、嗒噠……
難道是在念叨他總旁敲側擊某個出門永遠揣不夠一百元錢的衣兜?別生氣,那正是讓他欣慰的地方,錢多了他就會對這口袋里一天能出現幾盒煙憂心忡忡。
十點五十四分。
嗒噠、嗒噠、嗒噠……
莫非是在念叨他過去養著的無論怎么努力都喂不熟的肺魚老虎?別生氣,那老虎有潔癖,對被嘗過一口再放進缸里的不規則形食物有著天然的排斥。
十點五十四分。
嗒噠、嗒噠、嗒噠。
關宏峰停下腳步,他決定等。
他背后的人跟著停下了腳步。
他腕表的表盤上,分針按部就班地、一廂情愿地、永不停歇地追著放慢腳步的時針,忽遠忽近地追了整整十三年。就在分針終于追上時針的瞬間,他的腕表被一顆跳彈打碎了。子彈打爛了保護表盤的外殼,精準地擊在秒針上,秒針破碎的渣滓濺滿表盤,時針和分針永恒地彼此重合,但腕表壞了。
關宏峰換了塊腕表。
新的腕表沒有秒針,分針依然按部就班地、一廂情愿地、永不停歇地追著放慢腳步的時針,好像什么都不曾發生,一切重新來過,只是沒有了秒針,時針和分針的腳步顯得格外死寂而孤獨。
他不動聲色地盯著腕表,時針和分針彼此交疊,即將完全重合。
嗒噠、嗒噠、嗒噠……
身后的人重新邁步,離得近了、近了、更近了,他們的距離僅有幾步之遙。
關宏峰幾乎看見那個人蜷曲的劉海、濃黑的墨眉、晶瑩的桃花眼、秀挺的鼻梁、紅潤的嘴唇、綿密的胡須和柔軟的白毛衣,他幾乎聞到那個人身上淡淡的煙草和汗水混雜的味道,他幾乎感受到那個人拍上他肩膀、精巧而有力、帶著融融暖意驅散寒風的手指,他幾乎聽見尾音上揚似嗔似喜似撒嬌的“老關”——他幾乎抬起手摟住那個人的腰,與他并肩同行。
嗒噠。
他們擦肩而過。
嗒噠!
他們不復當年。
嗒噠……
他們已負當年。
穿著皮鞋的女孩長發披肩,黯淡的眼中沒有一絲光,關宏峰聞到了她身上隔夜的酒氣,她夢游般走遠,紅色的裙擺刺得他心口發疼。
他垂眼看腕表:十點五十五分。
——周巡,你知道分針與時針在十點幾分彼此重合嗎?
——嘿,老關,明知道我數學都還給體育老師了,還考我這費腦子的東西?
——十點五十四分三十二秒到三十三秒之間。
——不是……這時間有什么特殊的意義不成,你有功夫算這東西不如給我泡碗面,我還真饞這一口兒了。
關宏峰看著那個人,微微勾了唇角。
當時他沒告訴那個人:這是零一年一月二十七日,周巡停下機車,走到關宏峰面前的時刻。
當時他沒告訴那個人:這是他打算說“關宏峰想把你后半輩子都綁在他褲腰帶上”的時刻。
終究是錯過。
關宏峰保持著看腕表的姿勢,一動不動,表盤在他的視線中慢慢模糊,又慢慢清晰,他再看清腕表時,時間已經是十一點十一分。
他用袖子遮住了他的第三塊腕表,繼續往前走,一輛紅色的汽車越過他駛向遠方。
他的瞳孔驟然擴大,他感覺有什么暖暖的東西濺上他的臉,帶著腥膻的咸味,他抬頭看路燈,每一盞路燈都發出血色的光芒,一滴一滴墮下淋漓的紅,和從那個人漂亮的鼻尖墜落的一樣。
那么安靜,那么凄艷,那么刻骨銘心。
車開走了,紅色的車尾燈一并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中,快得讓人抓不到……就像那句用氣音竭盡全力吐出的話。
——老關,你哭得娘兮兮的……哥們兒又不喜歡你。
他把人抱在懷里,固執地流連在眼眶中的淚珠黏進那個人亂糟糟沾著血的卷發,他感覺那個人的體溫漸漸冰冷,那個人卻噗嗤地笑,笑一半嗆出大口的血,洇濕了他的臉、他的衣服和他的腕表,那個人的名字漸漸變得火熱而滾燙,于令人窒息的溫度中在他身上烙了三個印記,一個烙在舌尖,一個烙入腦海,一個烙進心田。
關宏峰將人抱得更緊,用氣音在那個人耳邊,用同樣的口吻說:
“周巡,你知道這份感情不是喜歡……從來都不是。”
關宏峰心里清楚,他不喜歡周巡,他甚至不會說他愛周巡,周巡亦然。
他們的感情太深沉、太珍重,喜歡和愛根本無法概括他們共同走過的韶光。
他們只是圍繞著名為正義與奉獻的原點,周而復始地相互靠近、重疊又遠離,卻堅決不會離開表盤的時針與分針——
他們彼此陪伴,直到時間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