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開門,蘇心探頭,屋子里黑咕隆咚。
子時末。
此時蘇香應該熟睡,蘇心躡手躡腳害怕吵醒她。
然而蘇心沒聽見妹妹的鼾聲。
蘇香鴨子坐,抽抽地抹眼淚,小裙子快被她豐滿的身子撐爆。
蘇心探出半張臉,悄悄說道“香香。”
蘇香看見哥哥,她抓起枕頭砸過去,然后抽泣變成了大哭。
她像走丟的小孩子突然看見了父母。
“大壞蛋……你去哪了嘛……我還以為…你被壞人抓走了呢!”
蘇香推開哥哥的擁抱,她哭了兩聲又自己撲到蘇心懷里。
“好啦好啦,我回來啦,我就算被壞人抓走為了你也要回來。”
蘇香眼圈紅紅,小嘴鼓起。
“你去找那個女人了,你身上有她的味道。”
蘇心捏捏她的小鼻子。
“你呀,你簡直是猴精。”
蘇香氣鼓鼓。
“我才不是猴子呢。”
“對對,你不是猴子是小狗。”
蘇香張牙舞爪。
“你討厭,我都哭了你也不安慰我,你太討厭啦。”
蘇心習以為常。
“天要下雨妹妹要哭,攔是攔不住,哭吧哭吧。哭得是你,痛得是我。”
蘇香白眼。
“你什么時候學會貧嘴了。”
“嗯,就在剛剛。”
蘇心把枕頭撿回來,拍拍。
“丑時啦,趕緊睡覺吧。”
她羞澀,小手無處安放。
“你,你能不能……那個就是……”
蘇心躺在床上。
“你睡著了我再走。”
她臉頰緋紅,害羞地把臉埋在蘇心胸口。
“不許反悔哦,還有哦,我不是膽小……”
蘇心倦了,眼皮如山。
“嗯,也許我會比你先睡著……”
說完,沒一會的時間,他陷入了夢鄉。
蘇香聽著他的心跳,沉穩有力,這聲音一向是她安心所在。
“嗯,喂你怎么睡著啦,我還沒困呢……”
蘇香委屈巴巴看了一會沒反應的兄長,她又笑了。
撫摸他的臉。
蘇香壞壞一笑。
惡作劇涌上心頭。
“看我把你畫成蒜頭王八。”
一想到第二天哥哥看見自己的臉,蘇香樂得肚子抽筋。
她趕緊去找墨水。
……
蘇心好久沒睡得這么舒服,也許是因為床榻舒適所以他睡得很深,他覺得自己做夢了,夢見了以前的事情。
好像在夢里被父親拿鞭子抽……
陽光正好照在眼前,不去睜眼而是細細嗅蘇香的體香。
縹緲的梅花香氣與普通花香有很大的區別,這是會讓人甚至動物上癮的香氣。
蘇香還在睡,她臉貼在蘇心胸口,嘴巴流出絲絲口水。
簡直像個嬰兒。
蘇心擦去她嘴角的口水,還有一些沾在蘇心衣服上。
無奈搖頭,這個小丫頭恐怕是一輩子也嫁不出去了。
哪有這么大的姑娘還和哥哥一起睡的,而且沒人陪著她,蘇香就不敢睡覺。
膽子比老鼠還小。
歪頭看著她睡顏,她和母親很像,這是幸運的。
蘇心有些可惜,為什么自己不像娘親而是像老爹,雖然也不錯可是和娘親的顏值比起來,老爹簡直是土渣渣。
蘇香有了娘親八分樣子。
陽光從完全透明的水晶窗戶照來,能看見在光的波紋里游蕩的灰塵。
蘇心凝視陽光里飄蕩灰塵,眼眸深處放射點點金光。
藏于眼中的太陽里有一個女子,她在祈禱。
咔噠……沒有來處的鐘擺聲。
咔噠……敲擊心房。
咔噠……三聲過后。
灰塵停了,它一動不動如同被人畫在了白紙。
蘇心是高明的畫師,他把一瞬間的過往停留畫上。
光同樣如此。
能看見一條條光線于空中靜止。
萬事萬物,窗外呼嘯而過的景色也定格。
世界成了不動的凝固狀態。
時間也不能逃走。
一個心跳,兩個心跳,三個……
蘇心默數自己的心跳,他是靜止世界里唯一沒有被剝奪行動的存在。
他暫停了世界。
每天早上他都會這樣做,不為別的,只為了讓蘇香短暫的生命多出十個心跳,哪怕是不被世界所記錄的時間。
十個心跳……時間流動。
蘇心深吸,眸中太陽失去光芒沉淪黑暗。
他的極限。
無法超過十個心跳,蘇心能感覺有更強大的力量不允許他超過,時間的停留只允許這么久。
足夠了。
這是能改變很多事情的時間,別人靜止的時間里,蘇心擁有多出的不存在的時間。
這是蘇心面對任何事情都胸有成竹,面對任何危險都自信滿滿的根本。
他比別人多出了不可知的時間。
萬事萬物都有代價,蘇心獲得了比肩神明的力量,他付出的代價是相對的。
蘇香還在睡,時候不早該叫她起床了。
她小手抱著蘇心,好像癩皮狗。
“香香,起床了。”
“嗯……”
她軟糯無力地應答。
還在睡。
蘇心看她這個樣子昨晚一定是偷玩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睡的,當下也不強求。
“你繼續睡吧,我去給你拿早飯。”
拿開蘇香的手,蘇心立刻蹙眉。
她的手上有墨汁。
“喂,香香你怎么弄了一手的墨汁啊,你沒蹭到衣服上吧。”
蘇香睡得迷迷糊糊只是懶洋洋嘀咕“蒜…頭王……八。”
蘇心琢磨了好一會才聽明白,他五官立刻僵硬。
趕緊找了一面鏡子,一眼看下去……
“蘇!!!香!!!!”
房間是隔音的,即便如此隔壁房間正在鍛煉的趙應還是清楚聽見蘇心的怒吼。
少年全身緊致,健碩肌肉沒有粗糙暴力的狂野而是上下協調的和諧。
他隔空打出一拳,拳風吹拂熄滅一丈外的蠟燭。
聽見蘇心的怒喝,少年想了想,這不像是遇見敵人的情況更像是暴怒的老父親要打熊孩子的咆哮。
他很識趣的沒搭理而是繼續修行。
少年特意從船員那里要來了兩個五百斤的鐵疙瘩,這是飛舟上的備用零件,現在他一手一個當沙包用。
一千斤的鐵坨在少年手里好像樹葉。
“還是太輕了,湊合用吧。”
他嘀咕一句外人聽起來不像人話的人話。
另一邊。
蘇香被嚇得激靈爬起來,正看見蘇心眉毛冒煙,氣得像炸毛的貓咪。
這應該是讓人害怕的模樣可是配上蘇心臉上的蒜頭王八……
蘇香怎么也忍不住,捂著嘴噗噗地笑。
蘇心七竅生煙,看桌子上還有蘇香昨夜玩剩下的半瓶墨汁,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好哇你個小妮子,你給我畫只王八,我給你畫只老鱉!”
蘇香又笑又怕光著小腳丫滿處亂跑,她還穿著昨夜的齊臀小短裙,胸口也很低,豐滿的胸膛幾乎撐破衣服。
“哎呀救命啊!”
蘇心兇神惡煞在后邊追。
“別跑!我也要在你臉上畫只王八,我要畫兩只蒜頭王八!”
蘇香繞著客廳左閃右躲,笑得花枝亂顫。
“你別過來,你再過來,我我我……我就喊人啦!”
蘇心發出典型流氓的笑聲。
嘿嘿嘿嘿……
“喊吧喊吧,喊破喉嚨也沒人救你,今天你逃不出我的魔爪!”
蘇香笑得腳底發軟,哥哥臉上的蒜頭王八活靈活現,他只要有表情那只王八也跟著有表情。
“你,你流氓,你就不知道換一句臺詞嗎,這都爛大街啦。”
二人正在打鬧,突然有人敲門。
咚咚咚。
“客人,您沒事吧?”
蘇心惡狠狠瞪了妹妹一眼。
“沒事,我和妹妹瞎玩呢。”
門外的小二心里嘀咕,這么大的人還如此幼稚。
“哦那就好,您有什么吩咐嗎。”
“啊……兩份早餐送過來。”
“好的,您稍等。”
等著小二走遠,蘇心撂下墨汁。
“小丫頭算你好運。”
蘇心氣哼哼地去洗臉。
蘇香看他好像氣鼓肚的癩蛤蟆,真的一肚子火氣。
她有些內疚,趕緊跑過去獻殷勤求原諒,想哄哄哥哥。
哪知道,剛抱住蘇心胳膊,他一臉奸笑計謀得逞。
啪地!
偷偷沾上了墨汁的手拍在妹妹臉上。
蘇香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好一會,她哇呀呀大叫好像發瘋的女魔頭,這一次二人的角色反轉。
蘇香追著蘇心跑。
“小人小人!你別跑,我要給你顏色瞧瞧!”
“哈哈哈哈……一動不動是王八。”
“你就是王八,你臉上都畫著呢!”
蘇香張牙舞爪好像從地獄爬出來的女鬼要找蘇心報仇。
他們繞著客廳跑了一圈,蘇心奔著臥室沖過去,他要把蘇香關在外頭。
奈何,玩得太高興忘乎所以,忘了自己還有傷,牽動傷口疼得一口氣沒上來,腳下一個踉蹌,蘇心狗吃屎摔倒床上。
蘇香可不放過他,餓虎撲食飛起來砸到蘇心身上。
這一下差點把他砸閉氣。
蘇香騎在他身上又是薅頭發又是揪耳朵,還下嘴咬他鼻子,成了潑婦。
鬧了幾下,蘇心連連喊道。
“香香快別鬧了,別鬧了。”
蘇香齜牙咧嘴。
“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幸好,這一次敲門聲來得及時。
“客人,您的早餐來啦。”
蘇心一溜煙跑出去。
“來了來了!”
咣當,門開。
小二推小車上面很多樣餐食,正要推進去抬眼一瞧,差點樂出來了。
這位爺臉上畫了一只足有巴掌大的王八。
蘇心丟出一錠銀子接過小推車,二話沒有,咣當,門關。
小二站在門前差點夾到鼻子。
“嘿,一船的怪人。”
他碎碎念念離去也不知還看見了什么奇怪事。
無言,唯有碗筷觸碰聲。
換了平時,蘇香肯定撒嬌讓蘇心來喂自己,現在她一言不發好像還生氣呢。
洗漱過后,蘇香自己穿好衣服。
放在平時,她肯定讓蘇心幫她穿然后蘇心會抓起衣服糊在她臉上。
“香香,我們出去透透氣吧,現在應該進入幽州境內了。”
她還是不說話,氣憤地鼓起雙腮冷哼。
蘇心捅捅她的臉,一戳噗哧一下從蘇香嘴里漏氣。
蘇心哈哈大笑,蘇香小拳打了他幾下也忍不住笑了。
“變態!”
蘇心毫不在乎。
“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咦!你豈止是不要臉,你根本沒有臉,色狼,變態,妹控!”
蘇心這次不樂意了。
“你可以說我是色狼變態,但我絕不是妹控,別亂說。”
蘇香突然不高興了,使勁扭他腰上的肉,痛得蘇心齜牙咧嘴。
“不許還嘴,我說你是妹控你就是。”
“好好,小祖宗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嬉戲打鬧時正巧碰見慕心迎面而來。
“蘇先生精神頭很好嘛,早上起來就打情罵俏。”
蘇心欲解釋,誰知蘇香搶先。
“哎呀,慕姐姐啊,昨晚和哪個小情人玩耍啦,怎么如此憔悴啊。”
硝煙彌漫。
蘇心識趣閉嘴,這時候不開眼那是引火燒身,他可受不起。
二女笑意盈盈,暗藏殺氣。
“蘇先生,這就是你說的小妹蘇香吧,真是國色天香啊。瞧著小臉,瞧著腰身,哎呀呀我身為女人都動心了,蘇先生艷福不淺啊。”
蘇香鳳眸含煞。
“慕姐姐,我怎么聽你話里酸溜溜的,你莫不是喜歡上蘇心了。你們才認識一天進度夠快的呀,這人來人往的不止蘇心一個男人,慕姐姐可要把持住呢。”
慕心看不出惱怒,嫣然而笑。
“蘇妹妹果然和蘇心說的一樣呢。”
蘇香兇惡看著哥哥,用眼神問他,你說什么了?
蘇心茫然,他什么都沒說,甚至沒提起過蘇香。
“蘇妹妹真是童真純潔,我怎么會吃醋呢,你說是吧蘇先生,畢竟我們昨晚可是很快樂的,做了某些人一輩子也做不到的事情呢。”
慕心終于露出獠牙。
她笑容甜蜜只對蘇心一人,看得蘇香使個勁地掐哥哥。
“蘇先生今天晚上可要手下留情,我等你。”
慕心擦肩而過,對蘇心媚眼風情。
蘇心只覺得心臟在嘴巴里咚咚跳。
余光去看蘇香,果不其然,她眼神能殺人。
蘇香一言不發甩開蘇心的手,冷冷瞥了他之后徑直回房去了。
蘇心在原地發愣片刻,垂頭喪氣。
喝酒去吧。
轉身去二樓在拐角撞上一人,對方好似突然出現,蘇心完全沒聽見他的腳步聲。
二人砰地裝個正著,那人袖子里掉出一樣東西。
翡翠。
老坑冰種的翡翠,手心大小,鏤空雕刻一個云字,圓形鑲嵌一圈金絲。
那人一身白衫,腰間一把折扇,扇骨為玉,他右手小指缺了半截。
電光火石,翡翠沒落地,蘇心已然將他看得清清楚楚。
翡翠終是沒落地,落在蘇心手上。
不是普通的翡翠,這是腰牌。
那人抱拳賠罪。
“兄臺您可無事。”
蘇心視線從翡翠移開,遞過去。
“無事,你的東西。”
他笑呵呵接過,書生儒雅。
“多謝兄臺,否則掉在地上怕是碎了。”
“哎,不會的,這可是一塊好寶貝,摔一下還是沒問題的。”
他拱手道“在下柏圣,可否請兄臺喝一杯。”
蘇心求之不得。
“當然好啦,有人請喝酒,蘇某來者不拒。”
“蘇先生,請。”
落座于昨晚位置,這一次蘇心對面是男人。
小二見這位爺又來了,心里有些抵觸。
柏圣為蘇心斟酒,舉杯。
“在下敬蘇先生一杯,人海茫茫相遇即是緣分。”
“哈哈,這句話若是他人來說蘇某一定信。”
二人視線交織,意味深長。
“蘇某還以為你們裝聾作啞太久真的變成了聾子瞎子。”
這一杯酒,蘇心沒喝。
柏圣不動聲色瞟了眼。
“呵,蘇先生說笑了,薊州發生這么大的事情,我們九風亭要是沒有動作,現在就沒人請您喝酒了。”
“不花錢的請客?”
二人同時大笑。
“嗯,說說吧,身為九風亭在蒼云地界橫著走的大人物怎么會以這種方式與蘇某見面,難不成你們九風亭還有怕的人。”
柏圣苦笑。
“蘇先生對我們誤解很深吶,這次見面是迫不得已,根據可靠情報……”
柏圣警惕四周,貼近蘇心低聲言語。
“根據可靠情報,這艘船上有人想害蘇先生而且不止一個,具體情報還不知不過柏某能肯定地告訴您,這是一艘賊船!”
蘇心不為所動,斜眼看著賊兮兮的柏圣。
“柏圣兄弟,你知道嗎,你肯定知道……蘇某入境之后第一個想殺我的就是你們九風亭的人,左丘雖然境界不高可是他足夠棘手也足夠狡猾,所以我憑什么相信你。”
眼神銳利,柏圣全身雞皮疙瘩,蘇心突然的壓迫仿佛山在肩頭。
“柏圣兄弟,你露出云翠腰牌的時候,我就能殺你,知道你為什么還活著嗎。”
“肯定不是因為蘇先生仁慈。”
蘇心將自己的酒杯推到了柏圣面前。
“想讓我信你?”
柏圣將袖中翡翠置于桌上,圓形的翡翠鑲嵌一圈金絲,不識貨的人也知道這是寶貝。
“蘇先生,您是知道九風亭腰牌無法造假也不可能被非持有者激活,每一塊腰牌鑲嵌的金絲上都有微雕銘文。這是我們尊上大人親手制作,哪怕是大漠黑市最厲害的工匠也無法仿造而且每塊腰牌都有指定持有者,唯有持有者才能激活腰牌。”
說著話,柏圣注入天人之力。
腰牌有光,投射“柏圣”二字。
“嗯,所以呢,你不覺得這時候證明自己真的是九風亭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嗎。”
柏圣淡然一笑,他胸有成竹。
“蘇先生,我有辦法讓你相信我是站在你這邊的,九風亭內部出現了叛徒,左丘便是其中之一。”
“蘇先生,我有準確情報證明這艘飛舟的船長慕心是來殺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