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雅進了臥室的衛生間,輕輕地關上門,這里算是整個家中最隔音的地方了,她終于靠在門上大聲痛哭出來。
她雙手掩面,后背靠著門,身體一點一點的滑下去,最后跪在地上,頭發凌亂的披散著。過了好一會兒,她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
蘇雅靠坐在門口,眼睛紅紅的,臉上只剩淚痕,已經沒有了新添的眼淚。她開始回想視頻的內容,想看電影一樣,一遍一遍的在腦海里重放。
原來,十多年前的車禍,責任不在父親蘇明群,是因為有人推動了停好的貨車,車才會沖下橋,導致那場事故。而沐夫人申新玉和丁伯就是那兩個推動車的殺人兇手。
蘇雅替父親蘇明群委屈,明明是受害者,竟然背著肇事司機的罪名長眠于地下。
“那是三個人啊!三個活生生的人啊!你們怎么能這么做!”
蘇雅忽然想起了遠在異國他鄉的沐熙晗,他快畢業回來了,如果他知道,恨了那么多年的殺母兇手,竟然恨錯了人,他會怎么樣?
蘇雅想起沐熙晗以前對自己的百般折磨,想起沐熙晗深夜痛哭想念媽媽,想起郊區那個小土房和門口昏黃的燈光……
“如果知道了真相,他該有多痛苦。”
蘇雅又想到了沐熙宸,那個一直懂事隱忍的青年企業家。為了她違背父親的意愿,私自修改建筑方案,寧愿損害公司利益也要保住梨園,不僅父子之間生了嫌隙,又在結婚這件事情上,觸了沐夫人申新玉的眉頭,鬧得那么兇。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又會作出何種選擇呢?
“如果他知道我的父母成了奶奶的替罪羊,到死都背負著殺人兇手的罪名,又該如何面對我?”
蘇雅一瞬間就明白了為什么申新玉那么討厭自己,也明白了為什么劉海冰堅決反對她和劉世賢在一起,她甚至能猜到這些人之間的貓膩。當時劉海冰是那次事故的負責民警,調查取證過程特別倉促就結束了,因為家里除了老人就是小孩,不懂法律上的問題,就那樣草草結案了。可憐自己的父母成了替罪羊,可憐沐熙晗自己的奶奶殺了自己的媽媽,這么多年還被蒙在鼓里,恨錯了人。
蘇雅開始回想在醫院的樓梯間,丁伯說的話。劉海冰可能手里有他們犯罪的實質性證據,才會這么多年一直鉗制申新玉和丁伯,向他們提要求。那么劉海冰,官途順利,是不是也和這背后的財力支持有關系呢?
蘇雅坐在地上,越想越多,越想越深,她撩起頭發,往后捋順,然后扶著門站起來,對著洗漱臺的鏡子站著。她靜靜地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從自己的眼神里看到了痛苦和憤怒。她覺得,申新玉和丁伯,連殺人這種事都干得出來,肯定還干過其他見不得光的勾當,她要一點一點的揭開真相,即使很痛,過程很艱辛,她也絕不會放過這兩個殺人兇手。
蘇雅拿起洗漱臺上的梳子,梳理好了頭發,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回到臥室,離開房間前,她回頭看了一眼她和沐熙宸的結婚照,沉默了一下之后離開了房間。
晚上吃飯的時候,家里的氣氛沉默又清冷,蘇雅吃過晚飯,回到房間,和沐熙宸說了會兒話。
“熙宸,最近公司的事情還順利嗎?”
“還好,都在有計劃的進行。”
蘇雅收拾了東西,準備離開家里去醫院,沐熙宸站起來,從背后抱住蘇雅,蘇雅慢慢停了下來,雙手也環抱著沐熙宸的手臂。
“最近你一直在醫院里忙,消瘦了不少。”
“還好啦,倒是你,我聽王媽說你常常加班到深夜才回來,有時候還喝的醉醺醺的,公司的事情固然重要,身體也要重視起來。”
“嗯知道了。”
沐熙宸用臉在蘇雅后脖子蹭了蹭,鉆進蘇雅頭發里聞了聞。
“在醫院睡得好嗎?”
“睡不著。”
沐熙宸放開了蘇雅,蘇雅盡量裝作與平常無異,繼續收拾東西。
“失眠嗎?”
“嗯。”
“嚴重嗎?”
“嗯。”
“那……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蘇雅忽然轉過來面對著沐熙宸,嚇了他一跳。
“有這個打算。”
蘇雅轉過去繼續收拾,沐熙宸湊近了站著。
“哪天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好哇,有你在我也安心些。”
兩個人告別后,蘇雅開車離開了沐家,來到了蘇珺所在的醫院。
走到病房門口,蘇雅看見苑西在幫爺爺擦臉,瘦骨嶙峋的爺爺安詳得躺在病床上,連呼吸都那么微弱而艱辛。蘇雅回過頭去調整自己的心態,她不能告訴爺爺真相,以爺爺現在的狀態,根本受不了那么大的刺激。
“爺爺,也許您會怪我,但是事情的真相不是您能承受的了的,爺爺,總有一天,我會替爸爸媽媽討回公道,讓那些逍遙法外的壞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蘇雅努力的擠出微笑,裝作若無其事的走進病房。
“啊苑西,你來啦!”
“今天沒有案子,也沒有科研,下班早,過來看看。”
苑西心里想著深不可測的沐家,看著單純無辜的蘇雅,一瞬間百感交集。
“你照顧爺爺這么貼心,怪不得他老是跟我提起你。”蘇雅接過苑西手里的毛巾,在床邊坐下,繼續幫爺爺擦臉,擦手。
“你最近還失眠嗎?”
“嗯,越來越嚴重。”
“一會兒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說。”
蘇雅叫來護工在病房里守著,她和苑西一起來到醫院里的公園。
一彎新月,滿天繁星,微微的風傳遞著打臉的寒冷,嘴邊的哈氣應景的飄向明亮的路燈。那路燈的光束投射下來,照的人影老長,人走到路燈下,人影又小的像侏儒。
兩個人就這樣在醫院的公園里走啊走,走啊走,誰也不知道該怎么先開口。
“苑西,如果你發現了一個秘密,這個秘密可能會傷害到你最親的人,你會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