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窗之隔,蕭云澤看著那燭火下的窈窕身影與時不時傳來的抽噎聲,心口也一陣陣發疼。慕容心因何難過,他心知肚明。
其實,蕭云澤一直未離開,只是憑內力隱住了氣息和腳步聲。他一路跟隨慕容心來到“傾心閣”。當看見牌匾上那三個字時,不知是何種心情。
他清楚以慕容心的性子,絕不可能原諒他當初所為,可彼此之間的感情卻難以割舍。
此刻,蕭云澤立在窗外,聽著那極力壓抑卻無法平靜的哭聲,心急火燎地想要看清里面的情形,便伸出手輕輕推開了窗。
只一眼,就令他紅了眼眶,燭火下纖纖玉手緊攥著一只小巧精致的銀鐲,女子伏在妝臺上,雙肩顫動,泣不成聲。
銀鐲反射出的光,如同一把利箭,穿透蕭云澤的心臟,讓他痛到無法呼吸。
他此生都忘不了,那個早夭的孩子,那么小,娘親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而令她失去孩子的罪魁禍首,竟是孩子的親生父親。
就在蕭云澤思及過往之際,慕容心已經抬眼朝窗口看去。一聲厲喝,將他拉回現實。
與此同時,妝臺對面的紗簾后,一陣清脆的鈴音響起。
慕容心詫異地轉頭望去,風輕輕吹起紗,里面一把長劍正橫放在劍架之上,而那聲音就是從劍柄上系著的紫鈴發出來的。
紫鈴此時散發著淡淡幽光,照亮了原本昏暗的簾后。
慕容心忽然就明白過來,嗤笑一聲,三年了,這紫鈴竟又響起來了,還能因為什么,不過是它原本的主人來了罷。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起身,一步一步行至窗前,將虛掩著的窗子推開。
當兩人相視一眼的一瞬,時間仿佛靜止了般。
蕭云澤還是戴著那一副銀色藍紋面具,雙眸緊緊盯著慕容心。
他眼中的詫異、痛苦、喜悅每一樣情緒都沒能逃過慕容心的眼睛。
然而蕭云澤卻從慕容心眼中找不到一絲一毫的溫度,只有陌生與冰冷的寒意。
“公子何以在此?”慕容心的語氣十分冷硬,還帶了些許怒意。
“心……”蕭云澤本想喚她心兒,然而當對上那雙陌生的眼神,聽見那冰冷的語氣,他頓時明白,慕容心并不想與他相認。
他只好拱手道:“抱歉,是在下唐突了,在下無意間誤入此地,看見此閣亮著燭火,便想來問問路。”
慕容心聞言,唇角勾起,冷笑道:“哼!公子,此閣可是建在重重機關之中,您竟有本事闖關入此,可真是風月見過的第一人。”
蕭云澤一瞬不瞬地盯著慕容心的神情,似是要將她的所有表情刻在腦海里。
“公子,我也不是那種拐彎抹角之人,您想要什么便直說吧。您輸了棋,我卻還是將藥贈與您了,我自覺已仁至義盡,卻不想公子一路尾隨,擅闖我風月樓禁地,難道不應當給我一個解釋嗎?”慕容心眉心微蹙,言語盡是被觸及底線的怒意。
蕭云澤看到她發怒的樣子,心底卻也是喜不自勝的。
蕭云澤那脈脈含情的目光刺得慕容心一怔,她有些心虛地避開他的眼神。
“在下只是折服于樓主的棋藝,嘆服于樓主的琴技與武功,總而言之在下傾慕樓主,故而為情所迷,一不小心便跟隨樓主來了此地。”蕭云澤見她似是羞惱,便微微傾身靠近她。
男子熟悉而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旁,慕容心的雙手不由自主抓緊了身側的衣料。聽到蕭云澤講情話,不知為何,還是會臉紅耳熱的。她暗罵自己沒出息,又強行壓制住自己的情緒,轉臉怒瞪著他。
這一轉,二人的距離只余一指,四目相對,往日情愫由眸中復蘇,兩人的氣息都有些急促,不過蕭云澤還是克制住了自己,先一步稍稍退開。
“方才聽到樓主似是在哭泣,不知是遇到了何事,可否與在下說說。”蕭云澤小心翼翼地試探道。他想既然慕容心裝作不識,不如就將計就計,也好過兩人再次被往日之怨糾纏,相處別扭。
慕容心似乎知道蕭云澤心中所想,便也默契又坦然地像是面對一個初次相識的人一般,“不過是想起了多年前的一些仇、一些怨罷了。”
蕭云澤聞言,神情微滯,“既是過去的舊事,不如就讓它過去罷,往事隨風,當下才是最重要的。”
“可有些事,真的能隨風而散嗎?若是滅族之仇呢?”慕容心打量著蕭云澤露出的一雙星眸,想要看清其中的情緒。
“滅族之仇自是要報,不過,不可被仇恨蒙蔽內心,若是為了復仇,過得不自在不快樂,那這仇報了又能如何?活著的人難道不是更重要的嗎?”蕭云澤目光炯炯地盯著慕容心,眸中有希冀,有擔憂,更有濃烈的愛意。
慕容心此時仿佛不會言語了,只能望著蕭云澤那雙熠熠生輝的眼睛,望著望著便紅了眼眶。
蕭云澤看著那泛著淚光的杏眸,有想要攬她入懷好好撫慰的沖動,她這三年定然一直在找滅門仇人吧,她撐起這偌大的風月樓,身上還有復仇的重擔,一定過得很苦很累。
他這么想著便也真的將慕容心摟進了懷里,他輕撫著慕容心的發絲,慕容心并沒有掙扎,靜靜靠在他胸口,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不知為何,總覺得他們從來沒有分離過。
那懷里的溫度那樣的熟悉,他極致溫柔的動作令人貪戀,他總能讓她感到陣陣安心。本來壓在眼眶里的淚也再也抑制不住,她索性合上眼任由淚水滴落。
2
然而不過幾息之間,慕容心便回過神來,抹去眼角的淚痕,推開了蕭云澤,兩人本就隔著窗臺,這么一推,蕭云澤便直接退到了護欄旁。
“抱歉,失禮了。”兩人異口同聲地道。
蕭云澤不由勾唇淺笑,“是在下唐突了,在下說過傾慕于您,想來沒有一個男人能看著心愛的姑娘難過而無動于衷的。”
聞言,慕容心不由笑出了聲,“公子不過見了我一面,便傾慕于我?更何況當時,我還戴著面紗,難不成是現在瞧見了我真面目,才這么說的?”
“不,姑娘容色傾城是真,不過,從一開始,在下看中的便是姑娘不俗的才華與仁義之心。”說這話時,蕭云澤并未瞧慕容心的臉,而是那雙纖巧的手。
不管多少年,他都無法忘記在穆州醉安居的那一幕,一雙巧手是如何轉動那只畫筆,讓一幅栩栩如生的雙蝶戲蘭躍然紙上。那雙手又是如何治病救人,踐行醫道。
如今亦是這雙手用他當年教她的棋藝,贏了他。今日竟還看見她撫琴,與她相伴多年卻從未見她撫琴,此一見,便知時隔多年,他的一顆心依舊只為她而動。
慕容心察覺他的目光,不由將手往后藏了藏。
“公子真是說笑了。時候不早了,還請回驛館早些休息吧,您既能跟隨我進來,想必也不用我相送了。”慕容心覺得如果再交談下去,她真的會忍不住拆穿他的身份,若是提及往事,恐怕兩人都會不自在。
蕭云澤也明白,凡事不宜操之過急,今日能與她愉快的交談再抱抱她已然是上天恩賜了。
“那在下便不叨擾,姑娘好生休息,告辭。”蕭云澤拱手,正欲轉身離開,慕容心卻又喚住了他。
“公子!等等!還不知您的名諱。”慕容心也不知為何,就是想知道他會用什么名字。
蕭云澤愣了一下,隨后淺笑道:“在下云翊。”
慕容心聽見這名字,似是早就知曉般,緩緩點頭,微笑著說:“云翊,好名字。”目光中盡是對往昔的留戀與不舍。
蕭云澤回以一笑,點點頭后,轉身離開。
慕容心望著他的背影,喃喃低語:“那就這般罷,當作初次相識,云翊。若是這時光能過得再慢些就好了。”
3
蕭云澤回到驛館后,立即召來隱衛,“可曾查到那人底細?”
“只查到他自來桑鐸之后便一直與娘娘在一處,作為風月樓副樓主,協助娘娘處理樓中大小事。”提及此事,隱衛忽然停了下來。
“沒了?”蕭云澤察覺到隱衛的猶豫,瞥了他一眼。
“這,屬下不知當講不當講?”
“講,恕你無罪!”蕭云澤無所謂地擺擺手,垂眸摩挲著手中卸下的面具。
“傳聞,娘娘與莫凌似乎關系不一般。”
聞言,蕭云澤手上的動作一頓,不過片刻,便將面具放在面前的桌上,勾了勾唇道:“傳聞罷了,不可信。”
“是!”
“可還查到其他?”
“不曾,屬下會再去召集探子調查,請陛下放心,娘娘身邊除了這個莫凌外,其余的都是娘娘以前最親近之人,蕓香也在其中,不如……”
“不必,蕓香既跟了皇后,便是她的人,你等不可插手。”
“是。還有慕容二小姐,屬下等不曾在樓內看見她。”
聽及此,蕭云澤眉頭收了收,手指有節奏地在桌上敲了幾下,半晌才道:“去打探她的下落,看看她在做什么,若是與慕容一族滅門有關,要暗中幫襯。”
“是!”
“若無其他事,便退下罷。”
“屬下告退!”隱衛如一陣風般消失在蕭云澤面前。
他依舊坐在那里,想起方才與慕容心面對面說了那么久的話,不禁唇角微揚。
不過,當想起那叫莫凌的男子,他便有些嫉妒。想來三年前在風月樓外,他便知曉了自己的身份,只是因心兒,他才那番態度。難不成,心兒對莫凌連他們之間的事情都沒對隱瞞?
思及此,他心中嫉妒與愧疚交織,若是他陪在心兒身邊,又有那莫凌什么事!若他在,或許她便不用這么辛苦了。
他將那副面具放在燈下仔細地看著,今后,他的妻他來護,哪怕只是作為陌生人。
今夜,看見心兒在聽到“云翊”這個名字時眼里的光亮,她定是思及過往,有所觸動,以后便用云翊的身份與她來往,想來她也不會過于排斥他。
3
風月樓前廳。
莫凌戴著面具立在大門旁,正在送今日的客人,賓客們見是他相送,不免驚訝,畢竟這種事一般都是由風月樓的侍從做的。
有不少人都上前與他寒暄幾句,才告辭離開。而他也只是禮貌地回幾句,疏離的態度讓后來的人都望而卻步。
他心中一直無法平靜,所以才來這里送客,想找些事做,來轉移自己的情緒。可是一看到那些上來阿諛奉承的人,便會更加煩躁。
慕容心在意蕭云澤的模樣,他們二人在“傾心閣”相擁的那一幕,總能浮現在眼前。
其實莫凌早就知道“傾心閣”的存在,今夜他也并未提前離開,而是一路跟著蕭云澤,沒想到讓他看見了他們相談甚歡的樣子。
這一幕幕都如同一只只扼住他喉嚨和心臟的手,讓他透不過氣,真想好好殺一場,侵入骨髓的殺戮欲望在慢慢回歸滋生。
可他如今的狀況,殺人都是奢望,因為一旦出手必然會暴露,那時候恐怕這輩子都別想靠近慕容心。
就在他煩悶不已之時,風月樓對面一處角落忽然傳出一道奇怪的聲響,然而那響聲極其細微,過路的人都不大在意,卻被耳力極佳的莫凌聽到了。
他猛地回過神來,立刻抬步朝門口走去,在對上角落里的一雙眼時,瞬間了然。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待那人離開,他便也將送客的事宜交給前廳掌事,自己先回了后園住處。
他的房間與慕容心的住處不遠,當走到房門口時,他回頭望了一眼慕容心的房門,明了她今夜一定會住在“傾心閣”,心底忽地松了口氣。
輕輕推開房門,里面昏暗一片,惟余窗前的一小塊地方被月光照亮。
他將房門關上,并不急著點燈,而是立在房中,靜默了一會兒,才出聲:“出來吧。”
果然,從書案旁的屏風后走出來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不辨男女。
“奴才見過莫公子。”那人聲音有些尖細,不男不女的。
“你不是王爺身邊的韓近侍,你是何人?”莫凌一聽他的聲音,便反應過來。
“韓近侍是奴才的師父,師父他老人家年事已高,西域路遙,他身體吃不消,所以今后由奴才來遞話。”說著取出一枚玉牌,“這是王爺的信物,想來莫公子應當認識。”
莫凌接過玉牌,細細打量一番后才還給他。
“之前不是與王爺約定好了,半年通一次消息,這半年之期還未到,你怎么就來了?”莫凌狐疑地看向那侍人。
“是宮里出了些變故,就想著來西域找您打探打探消息。”侍人的神色有些躲閃明顯有所保留。
“宮里出變故,你到西域來,這京城和桑鐸可差了不止百里。”莫凌挑眉笑了笑。
之前他一直未向蕭云溟說過風月樓樓主的真實身份,而蕭云溟的確懷疑過風月樓與“風月”有關,但當時他稱只是因為樓主的名字中帶有“風月”二字罷了,一切只是巧合。他這么解釋了但人尚且不在揚州也不知那位生性多疑的王爺信了沒。
“公子,實不相瞞,是澄王殿下中了奇毒,王爺聽聞唯有風月樓有解藥,王爺救弟心切,這才派奴才來向您討藥的。”
“哼,王爺還真是和澄王手足情深啊!公公不必再拐彎抹角了,他澄王有陛下這個同胞親哥哥在,想來旁人也不必插手,王爺所求不過是想斷人生路,直說便是!”莫凌實在受不了這白面侍人一副惺惺作態的嘴臉。
“哎!公子莫要胡言,我家王爺豈是那種人?”侍人有些急了,忙高聲打斷他。
“你是想將風月樓的人都喊來?”莫凌聽見他尖細又高亢的聲音,便明白了他此行還有其他目的。
侍人陰惻惻地一笑,“公子,我家王爺讓我給您遞的第一句話便是您若是不想在皇后娘娘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最好學會聽話。”
聞言,莫凌猛地一怔,他沒想到蕭云溟那個沒頭腦的,居然不僅查出了風月的真實身份,還知曉了他一直以來的憂慮。
“王爺既不信任我,又何必讓我來西域!讓他那些暗衛來不就行了!”莫凌有些惱羞成怒。
“公子莫惱,奴才還沒將王爺的話說完呢。這第二句話便是想辦法將風月樓剩余的東西轉移到揚州,這辦法嘛,王爺說什么辦法都行,他相信以您的本事一定能做到。”
莫凌的拳頭越握越緊,額頭上的青筋也漸漸凸顯,他在忍耐,今夜他本就心情煩躁,若是這人再多說幾句,他定不會手下留情。
“還有,”侍人剛想說第三句話,脖子已經被人攥住,他對上莫凌那雙嗜血的雙眸,登時抖若篩糠。
只能含混不清地求饒:“公子,公子息怒啊!奴才只是個遞話的,這都是王爺的意思啊,求求您,別殺奴才!”
莫凌盯著他看了半晌,這才手一松將他放了,那侍人雙腿被嚇的虛軟無力,直接跪在了地上。
“那你便繼續說,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么,吩!咐!”莫凌轉了轉手腕,睨著跪在地上的人道。
白面侍人抬眼看了他一下,又立馬垂下頭,“還,還有兩句話,其一,王爺知道陛下如今在桑鐸,可朝中有傅老將軍和姜相坐鎮,以王爺現在的實力也不敢貿然入京,就想讓您試試能不能讓陛下留在桑鐸,回不了京城。”
聞言,莫凌嘲諷地勾了勾唇,蕭云溟還是以前那個沒腦子的,他不會真以為蕭云澤是獨自一人來的桑鐸吧。
“你家主子,對我還真是信任有加,想讓我在桑鐸除掉皇帝,真是好得很。”莫凌一陣又一陣地發出冷笑,聽得那侍人脊背發寒,“還有呢?”
“還有,還有就是,王爺他,知曉您對那位的心思,他向您允諾,待一切事成,您想要什么,他都能滿足您。”
“想要什么?王爺他真的知道我想要什么嗎?”莫凌忽然蹲下,一雙深邃魅惑地眼眸在黑夜中更像深不見底的地獄深淵。
“王爺說您想要的不就是個女人罷了,像,像皇后那種貨色,只要略施計策,不怕她不上鉤。”隨著莫凌一點一點逼近,白面侍人聲音越來越低。
莫凌聽著這一句有一句踩在他逆鱗上的話,終于暴戾之氣盡現,曾經的殺戮因子在不斷從四肢百骸溢出,他一掌便打在了白面侍人心口,那侍人連呼痛都來不及,直接倒在地上,雙目圓睜,整個身體開始從胸口散發出陣陣寒意,面上也開始發紫。
莫凌緩緩站起身,輕蔑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人,只是剛剛發力的右手還是在不斷顫抖。
自從和慕容心相識以來,他已經有三年多沒有在活人身上用過此掌了,也可以說三年多來沒有親自動手殺過人了。他忽然有些后悔出掌,若是被慕容心發現……然而曾經那個殺人如麻的莫凌又在內心不斷控訴。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到今天這一步?我不該是這樣的!對,我是莫凌,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才對,怎么能在乎她怎么想?真是可笑!”莫凌在心中呼喊。
可是不過一會兒,便垂下了眼眸,“莫凌啊,莫凌,相伴三載,她又那樣好,你終究是動了真心。可你是生長在陰冷骯臟泥沼中的人,手上又沾了那么多人的鮮血,又豈能配得上如皎月般的她呢?”
“不,不會,我配得上她,那個曾欺騙她傷害她的皇帝小兒都能,我為何不能,我與她在一起三年,這三年來我們形影不離,旁人都說我們是天作之合,我自知對她也是無微不至,她對我定然是動過心的,是吧?”
“可是,她如果知道了你曾經所為,她會恨你的,以她的性子定然恨不得將你扒皮抽筋,啖你的肉,飲你的血。你的手上沾了她親人的血啊!”莫凌痛苦地在心里哀號,捂著頭痛苦地蜷縮在地上,身上真的好冷好冷,他以為他已經習慣了寒冷,沒想到感受過溫暖之后,這寒意真像是能生生將他凍死一般。
他就如同一個初生嬰兒一般,蜷縮著,雙臂緊緊環抱在胸前,仿佛這樣就能抵御寒冷,殊不知這股寒意是從心底里散發出來的,早就浸入血液,深入骨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