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什剎海比白天更加喧嘩,行人川流不息,商販一聲高過一聲的吆喝聲充斥在耳邊,頓時讓人身處紅塵之中。
江上的畫舫一個賽一個好看,花船在水中來來往往,花船上的歌女衣衫輕解,絲竹之聲徐徐傳來,透著燭光可見舞女清揚舞姿,火樹銀花。
一名清秀侍女扶著我下了馬車,開口道:“小心些,姑娘?!?p> 我剛站定,候在原地的倆名侍女便上前來:“這邊請?!?p> 抱香走在我身后,我們上了眼前的一艘小船,劃了大約一刻鐘后才看見蘇家的畫舫,畫舫分三層,全部是用珍貴的紅木材打造,輕紗帷幕,亭臺樓宇,最下面這層面積最大,約抵的上我十個閨房。
第二層燭火最為耀眼,第三層面積最小,設計卻最為精巧,第三層的亭臺還可以看見水中倒映出整個畫舫的繁華美景色,月光照射在第三層的亭臺,映襯的整個畫舫充滿了莊重與古典美。
“姑娘,到了。”一名侍女說道,然后自己站上畫舫準備撫我上去。
“靜姝姑娘,今日辛苦?!蔽已曇敉ィ且荒樥奶K瑾瑄。
那名侍女識趣的退下,我望了一眼身旁的抱香,她跨步穩穩的站到畫舫上把我拉了上來。上來之后我才看到原來是有小船上畫舫的臺階的,這廝是存心的。
我裝的絲毫不見怯色,對蘇瑾瑄問道:“我來了,還望蘇公子履行諾言?!?p> “本公子只是說考慮要不要取消這次提親,不過靜姝姑娘既然如約而至,就先請吧?!彼齑轿P做出一個手勢,我眉頭一皺抬眼頭看去,只見舫外一幅對聯,赫然寫著:游目騁懷,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賞心樂事,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我拘謹坐下,蘇瑾瑄坐在主位自顧自吃喝起來,對著身側的一人悄聲說了什么。不一會兒就有十二名女子各自手拿著樂器進來就席地而坐彈奏起來。
這曲子曲調柔和,讓人聽了便更添了幾分慵懶,蘇瑾瑄用他的一雙丹鳳眼饒有趣味看著我,喊道:“讓抱琴來?!?p> 只見一位柳若扶風的女子款款走進來,一席粉紅色紗裙輕輕飄揚,身姿柔軟面容顯得有幾分媚相,年齡倒像是已過了雙十年華了。
她將琴穩穩放好,然后焚香彈奏,一曲平沙落雁自她的手中譜出,曲調悠揚流暢,旋律起而又伏,綿延不斷,優美動聽;有種取清秋寥落之意,鴻雁飛鳴之感。
“真是好曲?!蔽衣犕耆滩蛔〕雎曎潎@,
“姑娘可否有興致小露一手,讓奴家也學習一番?!北賹χ议_口道,言語雖是請教,臉上卻是嘲諷的神色。
我知她是把我當成了她的情敵,連說起話都要夾槍帶棍,我徑直走到古琴旁,緩緩坐下,試過了一下琴音之后便演奏了一曲梅花三弄。
一弄叫月,聲入太霞;二弄穿云,聲入云中;三弄橫江,隔江長嘆;展現出一幅寒冬臘月的萬木凋零,唯有梅花鐵骨錚錚,迎寒而立的畫面,忽然聽見簫聲,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蘇瑾瑄已經拿了一支簫與我合奏起來。
凌云戛玉;簫聲激昂;風蕩梅花;欲罷不能,琴聲切分節奏、高低音頻繁跳躍、交替奏鳴,此起彼伏,大有梅花競相怒放之勢。
一曲罷,蘇瑾瑄拿開嘴邊的簫念道:“你的琴技倒是有些讓我驚訝。”
“蘇公子的簫聲也不遑多讓?!蔽一氐馈0l現抱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離開了,果真夫子說的對,琴音一出,立分高低。
“你…可否有意中人?”蘇瑾瑄問我。
我愣住,該回答沒有嗎,還是回答那個人,那個人,我與他的距離終究是太過遙遠了。
“有…”
“是誰?”他繼續問,蹙著眉盯著我的眼睛,我只覺得眼神的聚焦點有些慌不擇路,“這個我應該不用跟蘇公子說吧?!?p> 他不在盯著我,靜靜把手中的簫放下:“那我換一個問題,那人,他可否于你有意?”
“我不知道?!蔽艺曋f道。
“既然你不知道,為什么不愿意答應我的求娶?!?p> “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難道每一個女子看見尚書府的牌子都恨不得想要過門嗎?”
“你還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曾經在國子監幫助一個孩童?”
我疑惑的看著他,小時候我常常女扮男裝去國子監里看別人念書,如果有不平之事,我肯定會說出來的。但是蘇瑾瑄我卻一點也不記得了。他是尚書府嫡公子的親弟弟,又怎么會有人為難他呢!
“我母親是三年前被撫正的,小的時候我母親只是我父親的一名侍妾。我大哥也只是長公子?!碧K瑾瑄解釋道:“你應當不記得了吧,可是我卻記得,你替我趕走了那群欺負我的人,把我從水里拉起來,用你的手絹為我包扎了好了被石子砸流血的小腿。你告訴我,只要我努力讀書,出人頭地,終有一天他們都不會欺負我。后來,父親讓我隨我去舅舅去了邊疆,我也是近一年才被接回的京城。”
我看著陷入回憶的蘇瑾瑄,原來愛恨有由來。
“你現在不答應也沒關系,我更希望有一天你愿意親口答應我,所以我不會強迫你,今天讓你來的目地已經達到了,你走吧!”蘇瑾瑄說完,獨自一人往畫舫的二樓去了,我只覺得那身影有些落寞。蘇家長公子三年前娶萬安的嫡女為妻,隨即母親被撫正,他被接回,這一路,應當是有許多的不易!
我沿著什剎海一直走,心中卻在想蘇瑾瑄說的那段過往,既然他不會為難我,那我便放心了。
一直走了好一會兒,抱香悠悠的說道:“大小姐,蘇公子真是個正人君子。”
我覺得有些好笑:“抱香是何以見得的?”
“小姐,你看啊,蘇公子也算是皇親,他能夠不像朝中的內閣的萬大人一家那樣圈地占田,強搶民女,而是尊重小姐的意愿,愿意等待小姐,并且今天也只是跟小姐發乎于情止乎于禮,這對于貴族公子來說本就是非常難得,加上蘇公子自小在邊疆,一身武藝,還可以保護小姐呢!而且……”抱香停頓了一下。
我笑著問:“而且什么?”
“而且夫人上次說蘇公子的兩名侍妾都不是自己主動納的,這樣想來,蘇公子并不是好色之徒?!北阏f的有理有據。我一時盡無法反駁,只得說道:“就當他是個正人君子吧,但是感情這種事情還是要兩廂情愿?!?p> “看那是誰?”我驚呼道:“那水邊既然躺了個人?!蔽艺郎蕚淇邕^眼前的木欄去看看。
抱香阻止道:“小姐別去,不會是個死人吧!”
“去看看,萬一是個活人呢,耽誤了救他的時間就不好了?!蔽艺f完快步走到了水邊。
是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頭發高高束起,臉上戴著黑色面巾,衣服上有被砍破的痕跡,這個人,是被刺殺了嗎。我觀察了四周周圍的環境,剛好這里出了最繁華的地段,又是一個長滿水草的拐角,若不是剛好走進這里,是很難發現的。
我用手指放在他的鼻孔前,“還有呼吸,這人有呼吸。”我沖著抱香喊道,不料卻驚醒了這個人。他用力拽著我的裙角:“救…救…我。”
抱香正擔心的看著我,“小姐,有人過來了?!蔽已愕难凵裢^去,果真有幾個兇神惡煞的黑衣服持劍走了過來,一邊走一邊仔細的觀察眼下的環境,用劍砍周圍的長草,莫非是仇殺,我打個手勢讓先找個隱蔽的地方藏起來。抱香懂了我的意思只能先躲起來,到了這個地步不躲也不行了,若是讓他們發現了我知道他們草菅人命,只怕會將我一起殺了,所以眼下救這個人是真,保命更是真。
眼下的環境加上夜色的掩蓋,他們是看不見我們這處的,我趁著他們還沒走近在夜色的掩護下,找了個水深的地方把他扔下去,又怕他浮起來,索性自己壓在他的身上把他死死的壓在水底。
水下很黑,我根本不知道身下這個人長什么模樣,憋了好一會,只覺得難受的緊,又不敢貿然浮起來,這時隱隱約約聽到水上有人說話聲,似乎在討論沒找到人如何交差的事情。自己的臉已經憋的通紅了,我實在忍不住為什么上面的人還不走,為了活命,我一把拉下這個人的面巾親了上去,用力撬開了他的牙齒用嘴巴呼吸起來。
又過了一會兒,聽見劍砍水草向我們水里扔的聲音,我只覺得舒服了一點,細細感覺怎么嘴巴里也有呼吸,難道這個人醒了,我動也不敢動一下,似乎還能感受到這個人臉上的溫度,莫非這個人醒了,天吶…我一個未出閣的少女居然輕薄了一個陌生男子,這要是被人知道,我的老臉,我的老臉…往哪兒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