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著我一路暢通出了楊家,鼻間若有若無縈繞著他身上獨有的氣味,方才與楊暮云斗智斗勇一直咬牙堅持著,現(xiàn)下枕在他的胸膛,竟覺得肚皮有些疼痛,身體開始疲憊,有種昏昏欲睡之感。
假寐一會兒睜開眼,環(huán)境有些陌生,謝遷柔柔的道:“這是我的馬車,你若累了,便睡一會兒。”
我坐起來打量眼前的環(huán)境,這馬車寬敞無比,里面墊上了厚厚的錦緞,坐著非常舒適,車窗邊有流蘇環(huán)佩,聽起來甚為悅耳。
“我醒了。”
我話音剛落,謝遷便遞上了一碗醒酒湯:“若是醒了,這是準備好的醒酒湯,你且喝下吧!”
一時忘了在裝醉,竟然伸手接了過來,正納悶我到底醉沒醉,尷尬的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還不喝,可是怕苦?”謝遷看著我問道。
我一時尷尬,拿起醒酒湯雙手端著喝了下去,這會子他這樣的神情對待我,莫說是醒酒湯,怕是毒藥喝下去也甘之如飴,喝完謝遷遞上了手帕,我拿著擦了擦嘴角,一時又不知該說什么。
靜默無聲之際,兩人又同時開口“你…”
我搶先問道:“你為何要救………替我擋酒?”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他風輕云淡的問:“據(jù)我所知,你與楊暮云先前并不認識,何故會出現(xiàn)在她的府上。”
“自上次一別之后,暮云姑娘便日日來我府中拜訪,一來二去,自然熟絡(luò)了。”我答道。
謝遷沉默不言,應(yīng)是在思考著什么,馬車被堵住了去路,我自顧自的挑開窗,發(fā)現(xiàn)此時正身處鬧市之中,繁雜的很。
“拜見汪廠公!”陡然被一群尖銳的聲音吸引了目光,看到西廠的人正跪著拜見坐在馬上的一位公公,周圍的百姓也紛紛跟著下跪,他生的妖而不媚,眉宇間有幾分狠辣,眼神中陰冷而決絕,這位應(yīng)該就是大名鼎鼎的汪直吧,我猜想著問了出來:“他是汪直吧”?
謝遷坐在我身邊,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答道:“正是,這幾年他的名字在京城可謂是如雷貫耳。”
“平身。”汪直摸了摸手中的扳指吩咐道,慢慢走下了馬問向為首的一位公公:“人抓到了嗎?”
“回廠公,人已帶到。”那位公公手對著斜側(cè)方一指,兩名公公正壓著一位抵抗的男子,那男子見汪直來了,罵罵咧咧道:“汪直,你濫殺無辜,草菅人命,罔顧法度,你必遭天譴!”
汪直走上前去,身邊的一名太監(jiān)對著那罵罵咧咧的男子上去便是兩巴掌:“你這奴才死有余辜,盡然還敢辱罵我西廠廠公,等到了西廠大牢,看你還有沒有力氣。”
汪直露出一個陰冷的笑,冷冷的開口:“把人帶走,好好審一審。”說完他轉(zhuǎn)身上馬,一群人跟在他后面飛奔而去。
“這位西廠廠公的陣仗真是不小。”我放下簾子嘟囔道。一回頭便撞上謝遷的眉眼,還是第一次與他靠的如此之近,心中竟沒了初次遇見的悸動之感。
我轉(zhuǎn)過頭道:“今日的事,多謝公子費心。”
“我不是說過了嗎,舉手之勞,不必心心念念記著,你若真要感謝,就繡個荷包贈予我。”
“還是不了,手藝不精,怕公子見笑。”
“聽聞你琴技不錯,那便撫琴一曲作為報答如何?”
“此法雖好,可如今是在大街上,很是不便。”
“你有心便可,往后有的是機會。”
“嗯。”我點頭,想起來蘇瑾瑄要去戰(zhàn)場的事情,謝遷神通廣大想必知道一些邊疆的事情我問道:“聽聞最近邊境不穩(wěn),你可知是何原因。”
“你一閨閣女子,不是應(yīng)當關(guān)心時下什么發(fā)型盛行,哪家胭脂水粉好,什么妝容最好看,怎么還關(guān)心到邊境去了?”
“我有一位朋友從小在關(guān)外長大,他說他可能馬上就要出關(guān)了,可自太祖以來,邊境一直很安穩(wěn),英宗皇帝也曾與也先簽訂和平之約,可是近日以來頻頻傳出遼東各部與韃靼不斷在邊境找麻煩。”
謝遷冷笑道:“朝中有人想效仿鄭和成為被傳頌的英雄,豈料他原來是效仿了王振,先是殺了進貢的使者,然后常常去邊境惹事故而冒領(lǐng)軍功,只會欺負一些老弱婦孺,趁著別人的軍隊不在騷擾別人的老巢,如此一來,別人自然火大,豈有不惹事之理!”
“鄭和跟王振都是公公,那你說的這人,可是汪直?”我小心翼翼輕聲地問。”
“你一個女孩子家,不用知道太多,再說這些都是小打小鬧,波及不到城內(nèi)。只是人心復(fù)雜,而你心性純良,須得護好自己。”
正說著,忽然聽見雨落下的聲音,淅淅瀝瀝,拍打在馬車頂上格外清晰。
“下雨了,要不要找個地方歇歇腳。”我擔心的問。
謝遷端正的開口:“牟星,雨可有漸大之勢?”
馬車外的書童牟星回復(fù)道:“回公子,觀此雨,一時下不大,若公子要歇息,直接告知奴才,奴才便找個地方停好馬車歇一歇,若不歇,直接往張姑娘府中去,大約一刻鐘后到達。”
“不歇,趕車吧!”
“是!”
我打開簾子,發(fā)現(xiàn)天空慢慢的黑下來,烏云淡淡的密布著,街上的百姓四處逃串,行人漸少,細雨霏霏,像千萬條銀絲,從輕悠悠的南風中降落,如同美麗斜密的珠簾。
馬車之中,徒然多了幾分溫馨之感,望向窗外,既有“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的感悟,更有“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期待之情。
聽著雨聲,心中多了幾分雀躍,謝遷望著窗外煙霧繚繞的寺廟與朦朧建筑物也不禁有感而發(fā)道:“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臺煙雨中。”
不一會兒,他將我安全的送到了家中,我下了馬車在次道謝:“今日答應(yīng)的公子的承諾,靜姝改日一定兌現(xiàn)。”
“你要記得,到了艱難的境遇,不要怕得罪別人,護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他撩開簾子看著我緩緩叮囑,然后拿出了一塊小巧的令牌:“這是我貼身之物,你要保管好,若出了事情只管來我府上找我,沒有人會攔著你。”
“多謝。”我思慮再三,還是接了下來,目送著他離開不久后,雨有漸大之勢。
到了夜晚,涼風呼呼,電閃雷鳴,風如拔山努,雨如決河傾,我躺在被窩里,想起白天的一切,正應(yīng)了“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