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后,宇文辭每日帶著她出門走動,白子書跟在后面保護二人。
縣里的集市開放了,小販們陸陸續續地擺設東西,賣力地吆喝著,櫻夢初次見到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覺得很開心。
熙熙攘攘的行人,對宇文辭投來羨慕的眼光,畢竟化身人族的櫻夢,可謂是傾國之姿,吸引著身旁的男子,就連女子也不得稱贊她曼妙的身材,動人的聲音。
“夢兒慢著點,小心摔了。”
她笑魘如花,溫柔地回應道:“是公子。”
“你喜歡什么,只管拿去,我有的是銀子,不必擔心其他的。”
“嗯……。”卻想起了落哥哥,他對自己溫柔體貼,常說讓她放心游玩,凡事都有他承擔,離開秘境已經有十日,不知道心里該有多著急。越想越煩,耷拉著臉,再無興致逛街,宇文辭似乎瞧出她的不開心,上前一步,走到她的身旁。
“夢兒,為何悶悶不樂起來?可是對這里不滿意?”
“公子,我離開秘境已有十日,落哥哥該是著急了,不知什么時候,你才能送我回去。”
“呵……,你還真是擔心他。”
“……”
“夢兒,我只是覺得你本該是他妹妹,可因為什么破規定,非要嫁給他,實在是讓人氣憤。”
“公子,我之前說清楚了,族人同婚這是很正常的,或許你們不能理解,但這對于我,是很普通的事。”
“對不起,夢兒,我有些失態了。”宇文辭見她有點生氣,只好服個軟,小聲地說道,“夢兒,你放心好了,今日過后,我便送你回去。”
“嗯……多謝公子。”
“傻丫頭,你不是說要買些禮物回去,多逛逛,才知道什么東西適合。”
“好……,我絕不會占公子便宜,回到南海秘境,落哥哥一定會寄予豐厚的報酬。”
“嗯……”
他心不在焉地跟在后面,白子書離得不近,并未聽見二人的談話,看到有熟悉的記號,趁機溜走了,去接應漢國來的密探。
三人在酒樓用完膳后,回到客棧入住,由努達暗中監管她,宇文辭倒是有些放心。
櫻夢是個貪玩的人,在南海秘境時,最喜歡拉著夫君,去附近玩耍,惹得他時常板著臉責怪自己,又于心不忍地陪伴她。
櫻落是她的哥哥,但也是她的夫君,對她是極為寵愛的。以至于如今已是妻子的她,還像一個小女孩撒嬌賣萌,到處亂跑,才中了巫師的計謀,離開安全的秘境,流落在人族海域。
她躺在床榻上,目光呆滯,撫摸著小腹,低聲自語道:“櫻夢,你可要保護好他,莫要被人欺騙了,落哥哥一定回來救你的。”
隔壁的房間,閑來無事的宇文辭,帶上一壺好酒,與白子書對酌。
他借著酒勁,大膽地試探道:“子書,你覺得夢兒做我妻子,可還入得了父親的眼?”
“……公子莫要說笑了,你是天之驕子,怎能娶這樣的人為妻?實在難登大堂之雅。”
“可……她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子。”
“公子,她與你不是同一世界的人,遲早是要回去的,強行留在身邊,也是徒增傷感。”
“子書,你不懂情為何物,自然不知我的心。”
“公子……”
“好了,我不想與你討論。”
“是……。”
“你白天離開一會兒,可是漢國有消息了?”
“公子,有探子來報說,陛下最近身體不適,對你多加想念,問我們何時回長平。”
“三日后,我們就啟程回去。”
“是公子,那我明日開始準備,購置好馬車,以及路上所需的干糧和水。”
“嗯……,努達也會隨我們回去,到時候給他謀個差事,也好為我所用。”
“是,公子。”
“今日這酒雖好喝,但不如夢兒誘人。唉,我恐怕是有些醉意了,先回屋歇息。”
“我送公子。”白子書起身,準備送他出門,被宇文辭拒絕了,等他離開后,才掩好房門,自飲自酌起來。
他不是不懂情為何物,而是擔心公子偏激的性格,恐怕會傷害了無辜的櫻夢,這幾日的相處下,讓他想起了妹妹子雨,也是和她一般俏皮可愛,而且很黏人。
記得那日,公子去找努達有要事商議,自己則奉命照顧櫻夢,見到她一臉的失落,站在窗戶旁邊,望著遠方。
“你可是想家了?”
“白大哥,你怎么來這里?”
“公子,今日有事出去了,他讓我先照顧你。櫻夢,你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讓小二送上來。”
“沒有。白大哥,為什么公子他不送我回去,還用了巫師的符咒,把房門給封鎖住。”
“櫻夢,不必擔心什么,公子應該是害怕你受到別人的傷害,才想這個方法,把你保護起來的。”
“嗯……,但愿你說的是真心話。”
“我知道,你離開家鄉太久,一定有人等著你,甚至冒險出來尋你了。可是公子的命令,我不敢違抗,他既然答應送你回去,就一定會辦到,可能最近遇到什么難事,才遲遲沒有行動。”
“是……,我知道了。”
“你倒是跟我說說,你夫君是怎樣的鮫人?他對你可是真心的?你又為何被漁夫抓住?”
“落哥哥,是所有族人里,最疼愛我的。他總是把好的,全部給我一人,我們在滄月宮,過得很是開心。那日,我是趁著他不注意,才又偷跑出來,去境外游玩的。”
“這就是你的不對,偷跑出宮殿,還被人抓住后,販賣到集市上,估計他是急壞了,恐怕要出境找你,你可有辦法聯系上他?”
“不能,巫師的符咒把我與同族隔絕,根本不能感受到對方。唉……白大哥,我真的是無可奈何,才求助于你的。”
“櫻夢,我只能盡量去幫你。”
“多謝白大哥。”
“好了,我先出去一趟,看是否有辦法,幫你聯系族人。”
“嗯……。”
白子書離開房間后,在集市上尋漢國眼線,讓他們去附近尋訪,看是否有鮫人上岸的消息。
望著一片湛藍的天空,漂浮的那朵白云,像極了現在的他,被迫離開長平,陪伴太子殿下四處游學,母親去世那夜,也還身處異地,沒有送她最后一程,是他最大的遺憾。
原本是鴻圖大志的他,如今被磨得沉默寡言,游蕩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保護太子安危,他就像無頭蒼蠅,不知道該前往何方。
子雨,是他的妹妹,可惜還未十二歲,便落入水池淹死。在記憶深處,他始終記得那個愛撒嬌的妹妹,總是用小手拉著自己,說著些她認為有趣的事。
他有時候在想,妹妹長大后會是怎么樣的人,是溫柔體貼的大家閨秀,又或是無法無天的假小子。
自從見到櫻夢,他才覺得妹妹或許是個這么可愛的人,嫁給好夫婿,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為了不讓太子娶櫻夢,他昧著良心說許多廢話,希望改變太子的想法,如約把她送回南海,可惜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宇文辭還是強行帶走了她,全然不顧櫻夢的感受,命令白子書連夜趕路,回長平內,入宮覲見父皇。
馬車,因為路途顛簸,所以搖搖晃晃的,他護著身旁的女子,心里卻是五味雜糧。
昨夜,他鼓起勇氣,去櫻夢的房間,向她表白道:“夢兒……我……我知道,你我相識不過數日,但我的心被你所擄獲,除了你之外,我不想要其他人。”
“公子,我們是不可能的。”
“夢兒,不必擔心我們是否同族,努達說過,也有鮫人與人結合的,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
“公子,你……你應該明白的。我雖然喜歡你,但這是不同于落哥哥的,他是我的伴侶,這一生一世,櫻夢都是他的人。而且,我腹中懷有他的子嗣,怎么可能與你在一起?”
“……你說的可是真話?”
“絕無半點虛假,我與落哥哥成婚三年,我也是被拐騙到海岸,才知有孕在身的。”
“……”
“公子,求你放我回去。你與巫師勾結之事,我一定不會計較。”
“夢兒,我是真心喜歡你。就算你有他的骨肉,我……我愿意接納這孩子,視為己出的。”
“他有自己的父親,為何要叫你為父親?”
“我是漢國太子,將來的皇帝。你嫁給我,自然就是漢國皇后,比做一個鮫人族的王后要高貴許多。”
“多謝公子,我還是那句話,求你送我回去,以后定會涌泉相報。”
“……我不需要,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罰酒,那我也直言告訴你。櫻夢,你嫁與不嫁,都是我的人,想要回南海秘境,這是絕不可能的。”
“……”
宇文辭攥緊拳頭,轉身離開房間,囑咐白子書看守她,自己去后院透氣。
突然,一陣電閃雷鳴,雨從天傾倒下來,形成一道水簾,擋住了他的視線。
“太子,大事不好了,陛下駕崩了!國師讓你速速回國。”
他驚慌失措,有些不敢相信那人的話,再仔細問了一遍,對方的回答依舊如此。
父皇駕崩了,這對他而言,簡直就是晴天霹靂,這諾大的漢國,自己真的沒有把握能否打理好,可是如今卻是突然接手了,感覺前途渺茫。
在雨中,他撕心裂肺地痛哭起來,父親對他最疼愛,哪怕明知自己的能力不足,他還是暗中支持,派出心腹的獨子陪伴左右。
還記得在皇宮時,父親總是一副慈愛的樣子,對他所犯的小事,從不會責罰于他,反而是對其他皇子,嚴厲以待。
離宮前夜,皇帝親自去東宮,與兒子小聚,說了些肺腑之言。
“辭兒,你是朕的嫡子,你母親是我的發妻,雖然不幸早逝,留下你我父子二人,但為父一定會照顧好你。”
“父親,兒也不會讓你失望的。這次出宮游學,會請教白子書,刻苦鉆研,絕不辜負你的一片好心。”
“我兒是個明白人,為父就不擔心了。你盡管放心,長平這里有我為你看著,若朕有個三長兩短,國師大人也會為你打點的。”
“父親,兒知道了。”
父子二人敘舊一番,翌日清晨,皇帝親自送太子出城門,可誰又曾想到,這竟然是最后一次見面。
終于,他回到漢國長平,先把櫻夢囚禁在東宮,登基為新帝,冊封大典暫緩,按先帝的遺詔,封長平陳氏為后,二人于登基之后,擇日即刻完婚。
處理好這些事后,他開始忙碌朝政,讓努達跟著無憂國師學習,以徒弟的身份,伺候在其左右。
背地里,開始動用國庫的銀子,修建一座地宮,設計的圖紙由努達提供,主要為了祭典所用。
他還引用地下水,建造一座小型水池,里面的布置倒是單調。
除了一張精致的石床,兩旁還用小型的火炬交錯懸掛,還有雕刻著鮫人的小型石像,以此來裝飾墻壁。
為了防止櫻夢施展法術,他特意在水池的石壁雕刻咒語,成功地控制了她。
時間流逝得很快,被囚禁在地宮的櫻夢即將臨盆,而她卻再也笑不出來,對皇帝的恨意與日俱增。
他還是如往常一樣,忙碌完朝政的事,就急著來看望地宮的佳人,也依舊是面對她冰冷的臉。
“夢兒,我聽努達說,最近你吃得很少,可是身體不適?”
“……”
“你真的要與我這樣下去?別忘了,如今在人族,除了我以外,誰還敢接納你?”
“落哥哥……,他一定會救我的。”
“哈哈,你的心里還是有他。夢兒,這沒關系,我能夠理解你。盡管放心好了,努達去了東洋國,就是為了尋你的落哥哥。”
“你……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他為了你,來到人族作亂。你可知道在外面的世界,鮫人成了漁夫們口中的魔鬼,這可還是你說的他?”
“落哥哥……”她低著頭,不再回應對方。
這時,有人前來稟報,說有御史大夫有要事面圣,他起身離開地宮,囑咐外面的暗衛守好宮門。
櫻夢,眼里含著淚水,越發想念家人,害怕他們出了事,也不知道她的落哥哥,究竟如何了。
其實,她并不知道,離水池較遠的地宮牢房,關押著自己心心念念的人,還有一堆族人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