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主子,他們已經走了!”剛還在一旁低著頭的年輕侍衛,此刻正半跪在榮王慕容殊的床邊,輕聲叫著。
“錦七,子佩呢?”床上的人有些艱難地睜開鳳眸,在錦七的攙扶下,費力地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抬起那骨節分明的手摁動機關,輕巧地將臉上的面具給摘了下來,甩在一旁。他有些用力地揉了揉額角,低沉的嗓音聽得出他此刻內心深處的怨念。
“呵呵呵,看來這北地的酒確實要比咱們盛京的烈得多呀!”說話的男子正從屏風后頭走了出來,站在離床有些距離的地方,揶揄地笑著。此人年紀大約有二十六、七,一身素色白衣,長發以竹簪簡單的束起,不濃不淡的劍眉下,一雙狹長的眼眸里似是藏著許多情緒,只是聽著這頗為熟稔又有幾分促狹的語氣,二人似是交情頗深。錦七暗暗地瞥了眼兩人的神情,瞧著這架勢,怕是主子就要動怒了。他得趕緊地偷偷溜出去,當然了,作為伺候在主子身邊最久的貼身侍衛,他還很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云子佩!”眼看著坐在床上的男子面色愈發暗沉,聲音愈發清冷,周身傳來的寒氣讓人不由自主地一哆嗦。白衣男子很是識趣地立馬換了副面孔,倒是腳下一步都不敢挪動,好像這屋子里只有那么一塊兒地方是安全的一樣。
似是有些無奈又有些討好地出聲道,“小殊,今天這不是事發突然嗎?就宮里的那些人可不是好打發的。再說了,是藥三分毒,你總不能老是靠藥物紊亂內息啊。”稍作停頓,“你要是再這般胡來,怕就真連二十五都活不過了啊!”
云子佩見他不再動怒,情緒漸穩,便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順手給自己倒了杯茶,繼續道,“我這酒是一位江湖友人特制的,雖然你體內的毒一遇酒便會加速發作,但這次的酒是不一樣的,里頭放了對你身子有益的藥材,要不然就憑太醫院那些個半老庸醫,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把你弄醒了。”
其實不必云子佩說,慕容殊自己也有所感。平日里他是最喝不得酒的,一旦體內的毒素發作,他便會疼到不省人事,甚至昏迷好幾天。但這次不僅醒的快,毒發昏迷前也不像往常那般受折磨。而且醒了以后除了有些疲軟無力,也再沒有其他什么不適的癥狀,全身的經脈還都通暢了不少,反倒像是還解了幾分毒似的。
心中一喜,不過一瞬,他便又在心里不禁自嘲起來,可就算是解了這幾分毒又有什么用呢?他這條命還能茍活于世多久,又有何顏面繼續活在這人世間,難道被他害死的人還不夠多嗎?
感覺到床上的人氣息上的變化,云子佩想開口說些什么寬慰他,卻一時間也找不出什么說辭。又深有同感似的想到了自己這一生,不也是在茍延殘喘地活著嗎,又有什么資格來安慰小殊呢?
當錦七再次敲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兩個略顯頹喪的男子,一個白衣翩翩,容貌清俊,另一個玄衣落寞,沒帶面具的臉上疤痕交錯,略顯猙獰,兩人都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主子,皇后娘娘的信。”錦七方才在門外無所事事的時候,收到了小八送來的一封信,小八是一只長相酷似麻雀的“普通”小鳥,卻又沒有那么普通。通過訓練,竟也能像那些白鴿一樣又快又好,還能避人耳目地傳信。
聞聲,慕容殊很快收起了那股子低落的情緒,仿佛剛剛什么也沒發生似的,淡然接過信紙,“花宴選妃,勢在必行。”寥寥數筆映入眼簾,“看來宮里那位是真的等不及了。”在錦七進來后,云子佩也恢復了平日里風流公子的模樣,走到了慕容殊的床前,看到信紙上的字后,輕蔑地笑道,“只怕這宮里還不止一位想要榮王妃這個位置。小殊,你想怎么做?”
慕容殊像是想到了什么,黑眸閃過一道暗光,嘴角微不可察地揚起一絲弧度,“不必擔心,我心里有數,這件事我自會安排。”隨即手心催動內力,將信紙化為了灰燼。
心里有數?難不成小殊還真看上宋家那個宋娉婷了?一想到這種可能性,云子佩就不自覺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小殊啊,婚姻大事可不能兒戲,雖然外界評價那宋娉婷端莊賢淑,美麗大方,又不嫌棄你毀了容貌,但是那宋家可沒有簡單的人啊,你可千萬要想清楚了!”
慕容殊還在想著之后該如何去套路他未來的榮王妃呢,冷不防聽到宋娉婷三個字,差點以為是聽岔了。這云子佩也太能了吧?誰給他的膽子這么想?而他不知道的是,乖乖立在一旁的錦七方才的心路歷程和云子佩那是一模一樣的。畢竟他家主子自九歲那年出事后,這盛京城里也就只有宋娉婷不厭其煩地來關心主子親近主子了。
當年榮王府里走水了一次,當時那場大火就是從慕容殊的疏影閣里蔓延起來的。當夜年僅九歲的慕容殊昏睡的不省人事,毫無知覺,待榮王沖入火場后,因火勢過大導致遲遲無法擺脫困境。最后榮王不得不用身子護著愛子艱難地行至窗前,將他往窗外拋了出去,而榮王自己卻永遠地葬身在了那場大火里,慕容殊也因此燒傷了臉容貌盡毀,還落下了一身的病根。
慕容殊其實長得比大哥慕容鈺更像他已故的母親,先榮王妃凌云郡主,雖然他從未見到過他的母親,但他知道他很像她。每當父親,兄長懷念母親的時候,便會溫柔地告訴他,“小殊,你的眉眼你的容貌真是像極了你母妃。”就是這場大火,讓他自出生起就被眾人稱贊的好容貌,他用來懷念母妃的唯一念想都隨著父親的犧牲一并消逝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流言,當時有不少流言說他慕容殊就是個天煞孤星,出生克死了自己的母親,九歲克死了自己的父親,誰接近他他便會克死誰。一時間一個王府貴公子竟成了盛京城里人人避之而唯恐不及的煞星。
自此榮王府二公子慕容殊性格大變,即便是兄長他也很少主動親近。但就是這么一個落魄至此的他竟還有令旁人無比艷羨的美事。那便是一直有一位不卑不亢堅定地陪伴著他的紅顏知己,當朝首相宋丞相之女宋娉婷,宋娉婷容貌傾城,又德才兼備,如斯佳人在側,正常人都很難不動心,更何況這么一個煞星丑八怪呢?
“云子佩,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看上她了?”慕容殊戴上面具,面無表情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雙透過面具的黑眸仿佛在看傻子一般帶著濃濃的嫌棄之意。
云子佩一時語塞,不過看著他這般斬釘截鐵的樣子,這態度應當不像是在作假。他也只好在心里安慰自己,罷了,先相信小殊吧,到時候他若真的要娶那宋娉婷,他就以死相挾,反正他的命肯定比那女人的要精貴就是了。
慕容殊是不知道眼前這個二十六歲的光棍此刻腦子里在想些什么,要是知道的話,估計早就把人給趕出去了,還以死相挾真是有出息了!
不過慕容殊也的的確確是有了心中人選,而且也是他唯一的人選,只不過,若想要成事,還得待他好好謀劃一番。

輕衣散人
小劇場: 佩佩:小七,你主子的話,你信嗎? 小七:不好說誒,有點懸…… 小殊:我我我!百口莫辯,難道我平時的亞子看起來不聰明嗎? 輕衣:嗯怪我,讓他們誤會了,下次聰明一個嚇嚇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