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風高,正是偷雞摸狗之時。
白貍身穿夜行衣,全身黑布包裹僅剩一雙狡黠的狐貍眼,她趴在膳房的梁頂上,冒出個腦袋悄咪咪地往下面瞅。
吱嘎!膳房門被推開,兩個小廝陸續走進來。
“將碗端好咯,那可是大人要服用的湯藥!”
“是”
等人陸續離開,重新關上門,白貍便從房梁跳下,迅速打開旁邊的窗戶翻身出去,躡手躡腳跟在兩個小廝身后。
夜深人靜,夜風徐徐,書房內依舊亮著燭光,一身錦衣玄服的男人坐在案桌前垂首忙碌。
小廝端著湯藥進門,畢恭畢敬弓腰行禮:“大人!”
男人聲音低沉,語氣平和:“放桌上吧!”
“是”
小廝將湯藥放置桌上,立即退出房門。
黑暗中,瑩白的指腹戳開薄弱的紙窗,借著小小的破洞親眼見到男人將那碗湯藥喝完。
白貍笑了。
哈哈哈……
陸孝生啊陸孝生,虧你還是東陵錦衣衛第一名捕呢,追著我白貍這么久最后不還是栽在我手上?
哼哼!為了以防萬一她加了二十倍毒量,不出三個時辰中毒者就會全身潰爛而死,從此東陵第一名捕便會與世長辭……
就在白貍想仰天大笑之時,凌厲的壓迫撲面而來:“如何,好玩么?”
“我去!”
彭!
兩股強大的內力碰撞,拔地搖山,書房炸得稀巴爛,木屑飛揚,白貍與陸孝生同時被震退出十米外,兩人的視線隔空對望,夜下急風獵獵暗藏著洶洶殺機。
白貍心驚,尼瑪!還好老子反應夠快,不然現在就是一堆渣渣。
等眾人聞聲趕來,混亂的現場早已不見兩人的蹤影。
夜色下,白貍曼妙的身影與黑夜融為一體,她逆著風嗖嗖嗖地穿梭在萬家屋檐之上,身后,陸孝生如影隨形地緊追不舍。
“我靠!你有完沒完?到底要追到什么時候?!老子TMD怎么招你惹你了,勾引你爹了還是挖你祖墳了?非要追著老子不放!”白貍咬牙切齒大罵,簡直嗶了狗了。
“白貍,勸你早日束手就擒,我陸某還能留你一個全尸!”
“當老子傻?”
“你惡跡昭著,在民間為非作歹,擾亂東陵秩序,理應處斬,誅九族!”
“老子就一個人,有本事你誅呀!皇帝都不能誅了我,你以為你是誰!”
算了,不跑了。
白貍猛地剎住身形,轉身,直接大咧咧坐在一塊石頭上,他們現在已經身處一片樹林,周圍是黑漆漆被風刮起來的猙獰樹枝。
白貍指著對面的男人就罵:“我說你這狗男人,你追著一個女人跑你好意思嗎?有種痛快點!看在你追老子這么多年的份上,今天就來一個痛快,耗了這么多年你不累我還累呢”
“今晚我們就來一場生死對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一次性解決了,別像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老子風華正茂沒時間和你耗!”
“好!”
男人面容癮在黑暗中,渾身似裹著一層薄霜,過長的衣擺被疾風吹得獵獵作響。
今晚的月色不太亮,透過茂盛的樹枝縫隙灑下來的朦朧光暈,落在他身上顯得無比的詭譎陰森。
他負手而立,那雙眸子倒映著前方那嬌小的人影,眸光中深邃浮浮沉沉如同危險的深海……
砰——
砰——
砰——
山林間,樹影婆娑,兩個人影呈著月色逐影交纏。
從樹上到樹下,從山下到山上,分分合合,兩人勢均力敵打得難舍難分,所過之處樹倒摧根,樹葉斷枝一片狼藉。
所謂大佬打架,便是如此!
“噗”
男人突然口吐黑血,微弓下腰不及防備被白貍一掌拍中,身體飛出幾米遠,重重倒在地上。
白貍動作停滯,她愣了兩秒:“毒發了?不應該啊,這才過一個半時辰!”
好吧,早死晚死都得死,白貍也不驚訝了。
空氣凝聚幾秒……
“呵……”
男人忽然低笑,從地上爬起來,眼里有她看不懂的神色。
白貍不自然地咳了下,一本正經:“你中了我的毒,不到三個時辰就會全身潰爛而死,咳,這毒好像發作得有點早,不好意思了!”
至少讓他死個明白,以后她瀟灑天涯,他轉世投胎,他走他的黃泉路,她走她的逍遙大道。
這安排得多好啊,想想就美!
然而,不等她有所反應,男人卻猛撲過來,嘴里被擠進一股腥甜!
白貍:“!!!”
死了死了,這是要同歸于盡的節奏啊!
白貍反手再次將人拍飛,氣急敗壞擦拭嘴巴,不停地呸呸呸。
“靠靠靠!!”
啊啊啊!血……血有毒啊喂!
這可是無解的蓖腸散,獨家秘制,中毒者只要在毒性發作后,血液里的毒將會比原量毒性更猛烈百倍,只要一沾上——必觸即死!!
亂糟糟的山崗杳無人煙,白貍意識模糊倒在男人身上,心里問候陸孝生十八代祖宗。
身下的男人已經不再動彈,她的意識也越來越混沌,腦海中閃現這些年兩人糾纏的種種。
陸孝生,這個男人五年前莫名其妙出現,稱奉朝廷之命來捉拿她歸案,這一捉就是五年。
她本是惡名遠揚,人人避而遠之的江湖毒醫,武力超群從來沒人能匹敵,她瀟灑自傲,橫行無忌,江湖任她主宰。
可是偏偏出現這么一個男人,長得俊美無雙卻像個神經病似的怎么都甩不走掉,打不死,她用了各種辦法賄賂他,美人和金錢都不管用。
就是個毫無需求的木頭人,陰魂不散滿世界追她跑,自稱捉拿她歸案更像似在遛猴。
是的,遛猴。
這五年間她東躲西藏沒一天安生日子,吃飯吃不好,上茅房上到一半,許多次她差點被他冒出來的身影嚇得魂出歸西。
今日她好不容易下毒成功,本來以為一勞永逸,結果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啊啊啊!!這個男人這么那么討厭……
…
二十一世紀H國,二零三零年。
秉都,四月中旬。
烈陽高照,晴空萬里,榕城某一所博愛醫院VIP病房內哭聲一片。
“嗚嗚嗚……我可憐的小侄女……求求你醒來看看小姑一眼……”
“……寶寶嗚嗚嗚嗚,我的寶寶,你怎么可以丟下媽咪就先離開了……這讓媽媽怎么活啊……”女人使勁抱著懷里的女童,泣不成聲。
“寶寶啊……寶寶你醒醒……醒來看看媽咪,媽咪就在這里……”
旁邊跌坐一個年老的婦人,雍容華貴的衣著也難以掩住她的崩潰形態,她捂著蒼老的臉淚流滿面:“我的乖孫女啊,老天爺啊你還我孫女!放過她把我給帶走吧……她還這么小你怎么忍心啊……”
“帶我走……把我這個老太婆帶走,我該死……我該死……我一把年紀活著干什么呀!嗚嗚嗚嗚……我可憐的孫女……”
其中還有兩個小男孩,年紀還小不懂什么叫生離死別,見到身旁的大人們都哭得那么傷心,也跟著哇哇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