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紅黃相間的巍峨宮墻上影影綽綽，順著宮燈，倒映著攜燈仆行的鵝衫宮女，偶又閃過一抹別樣的影子。

　　一眼望去，除了靜謐的夜同那逡巡的侍衛，藏書閣外瞧不得半點影子。不過，若是仔細看，也能發現一抹梳著雙髻的粉色倩影。

　　阿沇將方才竊出的防護圖藏于袖中，觀察著來往的巡衛，又賊溜溜的沿著朱紅的宮墻一路往回走。不同于各院落，藏書閣中機密諸多，守備之人皆個中翹楚，阿沇斷不敢堂而皇之飛檐走壁，只能托祝兒借了院中婢子衣裳，隨著夜中輪值宮女的隊伍方才七拐八拐的溜進了這兒。一番做賊下，阿沇額上已是汗涔涔。熬過了這關，只需待到宮眷居所再故意折騰出些動靜即可。

　　瞧著輪值的人影漸近，阿沇頷首，端著雙臂，再次混入了人群。就在她途經御書房，暗暗感慨著整個過程十分順遂時，不知何處當值的內監卻出聲喚住了她。

　　“站住。”那聲音細長尖銳。

　　人群駐足，皆不解的望著那人，阿沇皺皺眉，方才穩住了腳，抬眼便撞見了一副凜冽的瞳孔。那內監雙鬢斑白卻精神矍鑠，雙目狹長，似洞察著阿沇的一舉一動。

　　“不知大監何事。”為首的掌事行了禮。

　　“從未見過她，面生的緊，哪位主子宮中的？”那人逐步靠近，阿沇雖未與其對視，卻覺著那對眸中的壓迫。

　　掌事順著內監將目光落在阿沇面上，瞧著那張臉，有些詫異，卻說不出話來。掌事嘗于帝王宴中侍奉，曾匆匆瞧過阿沇一眼，卻不知這她是何身份。

　　“回內監，奴乃皇后娘娘院中婢子，今日當差的婢子染了病氣，奴便替她一替。”無意為難掌事，阿沇輕輕開口。

　　“那今日當差的婢子是何人？”內監似輕嗤了一聲，又問。

　　“是……”阿沇正琢磨著，卻聽見熟悉的聲音自耳邊響起，將她的話打斷。

　　“大監，許久未見。”

　　“老奴，參見二殿下。”

　　月袍的蕭辰施施然下著殿階，不急不徐，不知是對著那大監還是對著阿沇，溫文一笑。

　　“快些免禮。”蕭辰扶起大監，又溫聲道，“大監已許久不曾管這些繁瑣之事，今日怎的親自來了？”

　　“回稟殿下，這大內里近來賊人諸多，老奴放心不下，便來瞧上一眼。”

　　“那眼下是？”

　　“老奴恰巧途經御書房，瞧著那婢子些許端倪，正打算盤查一番。”

　　蕭辰的目光越過眾人落在阿沇身上，瞧著她那婢子雙髻，忽是笑起來，眉眼彎彎，分外好看。

　　“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些過來？”

　　阿沇長吁一口氣，知曉蕭辰喊的是她，心中巨石落地，似又夾雜著一絲道不明的竊喜。

　　她暗自彎彎嘴角，小跑至蕭辰身側，垂著頭，一副委屈模樣。

　　“殿下？”大監斜眼睨著阿沇，似不大明白。

　　“大監莫怪，平日里這個時辰我應當是陪著她，今日瑣事纏身便誤了時辰，誰料她便自個兒尋來了，給大監添了麻煩。小沇，還不快些給大監賠罪。”蕭辰睜眼說著瞎話，極為淡定，又極為親昵自然的握住了身側小女子的手。

　　掌心溫熱的觸感傳來，阿沇回味著他潤玉的嗓音下的那聲“小沇”，雖有些愣然，卻順著他的意思向大監賠罪。

　　總覺著差了點什么，又似撒嬌般輕輕捏著他細長的指尖，“我錯了。”

　　這回，輪到月袍小王爺愣神了，月色下女子一段玉頸瑩澤潤潔，抬頭望著他的一雙眼水澤盈盈，是撒嬌，是討好。

　　“下不為例。”他回過神，點了點她的眉心，眸中寵溺。

　　大監將二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阿沇，眸中精光轉瞬即逝。

　　“想必姑娘便是圣女了吧。”大監出聲，將二人打斷。

　　“是。”阿沇微微頷首。

　　“老奴失禮了，還望圣女切勿怪罪。”大監正欲行禮，卻被阿沇制止。

　　“是我擾了大監，添了麻煩，大監寬宏并未遷怒于我，我怎生又受得大監此等禮數？”

　　大監微微笑著，目光又在二人間流轉，末了，才對著蕭辰說，“老奴瞧著殿下長大，從未見殿下護著哪位女子，宮中傳言頗多，老奴原是不信，今日瞧了，確是比傳言更甚。”他又轉向阿沇，目光雖不似方才那般凜冽，卻仍舊壓迫，“只不過，圣女，下次再同殿下置氣可需謹慎些。圣女方才腳步緊切，呼吸急促，老奴自當疑慮。若非今日恰巧殿下至，圣女與老奴怕是都誤會難逃。”

　　阿沇聽著，心中突然膽顫，面上仍舊端著泰然模樣，恭順道，“多謝大監教誨。”

　　大監微微頷首，又同蕭辰寒暄一番，方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