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云卷云舒，天色近晚。

　　蕭煜頂著那張溫柔到詭異的臉在阿沇屋里賴了近一個下午，院中仆從皆被打他打發別處，無人打攪，阿沇竟也尋不出何由頭來將這不要臉的人趕走。

　　不是立在譚青的缸子旁喂著魚食，便是將閣中藏書倒騰來去。更過分的是，這廝竟將院里養著的白貓抱在懷中，引得那群魚兒在幾瓣小蓮葉里躥來躥去，驚嚇不已。無論做什么，就是不肯離去。

　　阿沇本是心中些許慍惱，不太待見他，如今又被他這般折騰，更是煩悶至極。長嘆一聲，將書重重擱下，桌上一陣悶響。

　　“殿下將我院中仆人皆已撤去，就為著逗貓喂魚？該說的話殿下已然說完，又為何遲遲不肯離去？是宮中景色欠佳還是殿下府中美姬不中看，殿下賴在我此處作何？”

　　蕭煜此番手中還逗著貓，聽這話，方才笑出來：“眼下正值暮春，落花紛飛，暗香浮動，美則美矣，可我瞧了許多年也未免煩膩。況人面桃花相映紅，我瞧著你又怎有心思再瞧那些死物？至于府中美姬……也是這么個道理。”

　　“殿下始進院中至今，也就這句話像是殿下說的了。”阿沇嘲弄著，似無奈，又道：“可是殿下，眼下也到了我該換藥的時辰，院中奴仆皆已遣去，藥童也被安置在側殿。殿下許是清閑王爺做久了，想著替個藥童打發時間，替我將這藥給換了？”

　　蕭煜順著懷中白貓的細軟毛發，瀲滟的眸子彎了彎，有些一本正經：“也不是不可以。”

　　阿沇咂舌，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瞧了瞧窗外的時辰，估摸著到了晚膳時分，阿沇仍不死心，“殿下，我瞧著眼下時刻也該用膳了，因著我的病，近日院中飲食忌葷腥，粥菜也是清清淡淡，殿下恐是難以入口，還是先回吧。”

　　“那些年，我連糠咽菜都吃了不少，哪來那些精貴毛病？”蕭煜欲將懷中白貓放下，那貓卻是賴在懷中不肯離去。蕭煜低笑一聲，又撓它一番，那貓在他懷里舒展著蹭了蹭，方才蹬著雙腿跑去。

　　這年歲，連貓都好色。

　　“你可瞧著，連只貓都比你聽話。”

　　“……”阿沇沉默半響，方才牙根子里蹦出一句話，硬生生的，“你才畜生不如。”

　　蕭煜聽此疏疏朗朗笑起來，仿佛許久前的不愉快煙消云散。也是，他與她多年相伴，又怎會這樣輕易怨恨彼此呢？若不是那件事，或許，他們要比現在愈發親近。想起那件事，小王爺驀的神色暗了暗，可是，他卻從不后悔那樣做。

　　“阿沇。”他突然湊近她，抓著她瘦削的雙肩，瞧著面前人兒疑惑的雙眼，煽情道：“這些日子你且安生些，好生吃飯，好生休息，莫再如今日這般吹著涼風，衣衫單薄。”

　　女子抿抿嘴，有些不解這小王爺突如而來的矯情模樣，再抬首時，小王爺已經離去。

　　梨木的桌上，多了一盞瓷白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