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蘇側目看了她一眼，松開手。隨即取出一管鳳笛，橫至唇邊，吹奏起來。
笛聲幽婉，悠揚飄蕩，綿延回響。縈繞著無限的遐思與牽念，裊裊飛升。
有如天上曲，仙樂朦朧……
這是……望月之城的前奏！
慕雅有次去方特四期東方神畫游玩，偶然聽到這首曲子，頓時驚為仙曲！只覺得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
回來后，煞費苦心地找到這首曲子，每天單曲循環不說，還將其設為鬧鈴。
那夜十二點，手機的鬧鈴自動響起，想來他應該聽到了……
上闕終了，少年停止吹奏，用探詢的目光凝望著她。
“這曲子叫望月之城……你竟也喜歡么？”慕雅心下欣悅，期許問道。自己心喜的曲調別人也曾聽聞，這感覺可真好。
溪蘇頷首，眸光微閃。“望月……當真曲如其名……第一次聽知，我便覺著該帶你來此地。”
他在“第一次聽知”前隱去了“不知為何”這四個字。
慕雅在原地轉了兩圈，細細打量了周圍的環境后，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我也認為從這里登高望遠，觀浮云漫天，很符合這曲子描繪的意境呢！”
但……總覺得還少了點什么……
嗯……究竟是什么呢？
對了！
“現下若是已經入夜了，可以看到一輪當空皓月的話，那就再恰當不過啦！”她思忖了下，補充道。
“無妨。過些時日，待到清宵良夜，我……們再來一趟便是。”溪蘇臉上的表情輕淡，似乎并未覺察到自己的言語有何不妥之處。
“那敢情好啊！”慕雅笑瞇瞇地對他眨眨眼。他這是在向她發出邀約么？她怎么感覺……這少年對她的態度有些不一般呢？莫非……
咳咳，自戀了自戀了！
不好不好！
慕雅抬手，將細碎的發絲捋到耳后，令臉頰全方位無死角地暴露在寒涼的嵐風中。好讓自己冷靜清醒過來，不再胡思亂想。
她試著將目光投到溪蘇手執的笛子上，以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這笛子，能借我看看么？”
“自然可以。”溪蘇將笛子遞到她手里。
慕雅賞玩著手中的樂器。
只見，它竹質堅實，竹紋細密。笛身直而圓，頭部比尾部略粗。笛管厚薄適中，內壁平整光滑。狀如篪而長，數盈導而七竅，造型美觀大方。
“很好的笛子！”她衷心地贊嘆道。笛子很好，吹奏得很好，吹奏的人……更好……
“你若想學，我便教你。”溪蘇見慕雅一副喜愛之情溢于言表又愛不釋手的模樣，如是說。
“可……可以嘛？”慕雅怔怔地看著他的如墨眉眼，一雙眼睛煙水蒙蒙，似醞釀著一場江南三月桃花雨。
她確實想學。
其實，她一直都很愛好音律。只是，一直也都沒有機會學。
小的時候，是因為家里沒有條件；長大后，則是因為被各種瑣事纏身，無暇他顧。
而且，她似乎有點……五音不全……
別人唱歌要錢，她唱歌……要命的那種。可她偏偏又喜歡唱。
每當她在朋友面前不由自主地哼起歌的時候，她們就會咆哮著讓她趕緊閉嘴！這一度讓慕雅很是黯然神傷。
她多么希望可以有個審美奇特的人，能夠懂得欣賞，無怨無悔地聽她唱歌啊！
“嗯。”溪蘇看著她清靈的眼眸，輕聲應道。
他繞到慕雅身后，邊矯正她的動作，邊啟唇道。“雙手持笛，拿住笛子兩端。左手握笛頭，右手握笛尾。將吹孔置于下唇下沿，對準吹孔吹氣，開按指孔。”聲線清透冷涼，一如夜晚流瀉于庭前的如水月光。
慕雅嚴陣以待，一一照辦。擺正姿勢，深吸了口氣后，開始對著吹孔吹氣。
下一秒。
破碎凌亂的笛音自笛管中傳出。尖銳鳴噪，如魔音灌耳。
……
吹是吹響了，但是曲不成調啊！
慕雅知道，主要原因是：她不通樂理，不知道要怎樣隨著曲調蓋閉指孔。
溪蘇上前一步，微微傾身，從背后環抱著她。這姿勢就像是……將慕雅整個身體攏在了懷里。
他伸手覆住她持笛的雙手，助她指節按蓋樂孔。
這樣一來，慕雅只需要負責吹就可以了，蓋閉笛孔的事情自有溪蘇代勞。
果然，在二人的配合之下，慕雅吹出了一首完整的曲子。
不容易不容易啊……
雖然，大部分的工作都是溪蘇完成的，她就是個打醬油的。而且，她吹出來的望月之城，聲音忽高忽低，音色忽悶忽亮，不甚完美。
但怎么說，她也貢獻了自己的力量，那也是一首完完整整、圓圓滿滿的曲子啊。
所以，還是十分有參與感、成就感、愉悅感的！
慕雅喜不自勝。偏頭看向溪蘇，眼角眉梢皆是止不住的笑意。
少年極長的墨發傾泄，絲絲縷縷地落在她的臉上、頸間、肩頭，沁著微微的涼意。
素白與天青兩色衣衫，相互廝磨縈纏。猶如豆蔻青蔥，分外好看。
教學結束。
慕雅拂開臉上的發絲，從他懷中退出。
溪蘇亦在同一時刻放開了她，再次與她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二人并肩共賞著云海古道的風光。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是如此的祥和諧美。如果忽略溪蘇識海中，某道由于激動而變得喋喋不休、嘵嘵不停的童聲的話……
時辰差不多后，溪蘇送慕雅回到她的住處。
又是離別時候。
“溪蘇！”慕雅亭亭立于門前，目視離人背影，拖長尾音，朗聲喚道。
溪蘇聞聲轉身。見到少女沖他不停地揮舞著手臂，唇齒間卻輕輕溢出兩個字：
“再見……”
再見，為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