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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星入命

第二十五章 暗線

禍星入命 梧桐不見凰 4046 2025-07-17 23:57:40

  冰冷的監控室內,只有電子設備運行時低沉的嗡鳴。灰隼靠坐在寬大的椅子里,目光平靜地掃過面前巨大的電子屏幕。屏幕被分割成數個畫面,核心區域聚焦在蜂巢深處那個巨大的豎井平臺上。

  葉行癱在污穢冰冷的金屬表面,身體扭曲成一個痛苦的角度,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破碎的軀體,血污在他身下緩慢暈開。陽七月蜷縮在平臺角落的凹陷處,一動不動,慘白的臉在應急燈幽綠的光線下如同易碎的瓷器。平臺中央,是半機械惡魔倒塌的、覆蓋著龜裂冰霜的龐大殘骸。死寂,是此刻的主旋律。

  灰隼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向上牽動了一下,鏡片后的眼神平靜無波,帶著一種近乎冷酷的了然。一切都在軌道上。這個蜂巢,這個豎井,這個平臺,是他精心挑選的終點,也是為陽七月上次未竟任務劃下的句號。葉行?一個意外闖入的變量,也是貪狼新的宿主。他端起手邊溫熱的茶杯,裊裊熱氣模糊了鏡片,也模糊了他眼底深處那掌控一切的漠然。他完全不擔心他們會逃脫,這里是特意為他們準備的舞臺,結局早已寫就。

  茶杯邊緣貼近唇邊,溫潤的觸感傳來。就在這一瞬——

  時間回到半個月前,7月1日

  灰隼居住的公寓

  傍晚的喧囂透過窗戶隱隱傳來,是樓下酒吧球迷們為即將開始的球賽預熱的高呼。公寓內,灰隼剛把冰鎮啤酒罐從冰箱里拿出來,鋁罐表面凝結的水珠沾濕了他的指尖。他舒服地陷進沙發里,遙控器對準電視,屏幕亮起,閃過綠茵場的畫面和解說員亢奮的聲音。難得的休息日,緊繃的神經終于可以松懈片刻。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

  尖銳、急促、穿透力極強的蜂鳴聲,毫無征兆地從沙發背后響起!這聲音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瞬間刺穿了公寓內醞釀好的輕松氛圍,也狠狠扎進了灰隼的神經!

  他臉上的閑適瞬間凍結、剝落,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入骨髓的凝重。身體比意識更快,幾乎是彈射般從沙發里站起。他繞過沙發,動作迅捷地掀開靠背后一塊不起眼的裝飾板,露出了嵌在墻體里的一個黑色通訊設備。那單調重復的蜂鳴,正是從這個看似老舊的設備中發出。

  這條線,是“螢火”埋藏最深、只在組織面臨危機時才會啟用的暗線。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灰隼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不祥預感,拿起那冰冷的通訊器,緊緊壓在耳邊。

  “首領…死了。”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干澀、緊繃,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和無法言說的驚惶。“他體內的貪狼之力……消失了,徹底不見了!”

  灰隼的瞳孔驟然收縮!握著通訊器的手指瞬間用力到骨節發白。首領……死了?那個如同定海神針般的存在?還有……貪狼之力?那狂暴的、被首領以強大意志力束縛了數十年的力量,消失了?

  “現在七月正帶著容器,準備前往蜂巢……”對方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嘶啞,“目標是收容那兩種力量……灰隼,你得幫幫她!不惜一切代價!螢火現在急缺高端戰力!我們……快撐不住了!”

  信息如同驚雷,一道接一道在灰隼腦海中炸開。首領身死,貪狼之力失蹤,陽七月獨自肩負著收容“那兩種力量”的重任前往最危險的蜂巢……螢火這艘大船,正在驚濤駭浪中發出斷裂的呻吟。

  “嗯,知道了。”灰隼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如同凍結的湖面,只有緊繃的下頜線和微微顫抖的指尖泄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他掛斷通訊。

  “咔噠”一聲輕響,在寂靜的公寓里格外清晰。窗外的喧囂、電視里解說員激情洋溢的聲音,瞬間變得遙遠而模糊,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灰隼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手中那罐冰涼的啤酒上,鋁罐被他無意識攥握的力量擠壓得發出呻吟,徹底變形。冰冷的水珠沿著扭曲的罐身滑落,滴在他腳邊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貪狼之力……消失了。它去了哪里?是隨著首領的死亡消散了?還是……被人奪走了?一股寒意,比啤酒罐上的水珠更冷,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監控室里,灰隼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裊裊熱氣似乎帶著半個月前那刺骨寒意的余韻。他鏡片后的目光,穿透屏幕上的實時畫面,仿佛再次看到了那罐被捏扁的啤酒,聽到了那宣告組織支柱崩塌的冰冷通訊。

  他緩緩將茶杯放回控制臺邊緣,瓷器與金屬臺面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亞克城南郊外,7月10日,凌晨3:10

  廢棄的防空洞內,黑暗濃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只有洞口透進些許微弱的星光,勾勒出嶙峋的怪石輪廓。空氣里彌漫著泥土、霉菌和鐵銹混合的沉悶氣味。灰隼背靠冰冷的石壁,指尖無意識地捻動著,仿佛那里夾著一根根本不存在的香煙。煙癮像無數細小的毒蟲,頑固地啃噬著他的神經末梢,帶來難以抑制的煩躁。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死寂如同實質般擠壓著狹小的空間。凌晨三點已過,約定的時間早已成為泡影。

  “出事了。”灰隼的聲音低沉沙啞,在絕對的寂靜中像砂紙摩擦。最后一絲僥幸被掐滅。暴露身份的風險,在陽七月可能面臨的危機面前,不值一提。

  他不再猶豫,一步踏出陰冷的洞口。冰冷的夜風瞬間包裹全身,帶著草木濕潤的氣息和遠方夜梟模糊的啼叫。灰隼閉上雙眼,深深吸氣,胸膛緩緩起伏。下一刻,他體內沉寂的靈力如同沉眠的火山轟然蘇醒!并非狂暴地外放沖擊,而是被他以驚人的意志力約束、引導,如同百川歸海,盡數灌注于自身的感官——視覺、聽覺、嗅覺、觸覺,乃至那玄奧的靈力感知!

  世界在他高度集中的精神視野中驟然展開。

  黑暗不再是阻礙,樹葉的脈絡在感知中清晰可見,泥土的濕度和溫度差異如同地圖般呈現,空氣中最細微的氣流擾動都帶著明確的信息。他側耳傾聽,風聲、蟲鳴、遠處公路隱約的車流……被層層剝離過濾。鼻翼微動,潮濕的腐殖質氣味、夜露的清冽……以及,一絲絲被自然氣息極力掩蓋、卻如同冰針般刺入他感知的——屬于陽七月那獨特的、凜冽純粹如同玄冰核心的靈力余韻!緊隨其后的,是幾股駁雜、兇戾、帶著濃重血腥殺伐氣息的陌生氣息軌跡!

  “找到了!”灰隼猛地睜開眼,瞳孔在夜色中銳利如鷹隼,閃爍著冰冷的寒芒。“五股靈力軌跡…混亂交織…有戰斗!七月遇襲了!”

  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靈力灌注雙腿,爆發出超越常理的速度,朝著靈力波動最混亂、血腥味最濃烈的方向疾掠而去!耳邊風聲呼嘯,樹枝抽打在防護服上發出噼啪聲響,但他毫不在意,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在咆哮:得抓緊時間了!

  僅僅幾分鐘后,他沖入一片如同被颶風蹂躪過的林間空地。

  眼前的景象讓灰隼的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觸目驚心。碗口粗的樹木或被攔腰斬斷,茬口猙獰,或被連根拔起,歪斜地倒伏在地。地面布滿大大小小的坑洼,翻卷的泥土裸露著,覆蓋著大片大片尚未完全融化的、散發出刺骨寒意的慘白冰霜。空氣里彌漫著濃烈的焦糊味、金屬被強酸腐蝕般的銹蝕味……以及,那揮之不去的、令人作嘔的新鮮血腥氣!戰斗的激烈與殘酷,遠超他的想象。

  現場只留下兩具尸體。

  一個守密人,這個人灰隼認識,是另一組的隊長追風,曾在大會上見過,交情不深。

  另一具是教會人員,好像還是個執行者,“守密人是怎么跟教會勾搭在一起的?看來情況比想象中的要復雜。”

  灰隼強迫自己壓下翻涌的焦躁,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一寸寸掃過這片狼藉的戰場。他蹲下身,指尖捻起一撮混雜著暗紅冰晶的泥土,刺骨的寒意瞬間透過戰術手套。他走到一顆被強大沖擊力撞得斜斜倒塌的巨大樹干旁,斷裂處覆蓋著鋒利的冰棱。

  深吸一口氣,灰隼再次閉上眼,將手掌緩緩貼上冰冷粗糙、帶著霜花的樹皮。體內精純的靈力如同最敏銳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延伸出去,如同蛛網般覆蓋這片區域,捕捉著每一絲殘留在物質和空間中的能量烙印。

  一股無比熟悉的、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間涌入他的感知——凜冽、純粹,帶著凍結萬物的意志。雖然已經稀薄,但那獨一無二的特質絕不會錯。

  “七月……”灰隼心頭稍稍一緩,至少她的力量曾在此爆發,證明她曾在此奮力戰斗過。

  他的靈力感知繼續深入,在混亂狂暴的能量場中細致地剝離、分辨。駁雜的、充滿惡意的陌生氣息……屬于那五個未知的襲擊者。爆炸物殘留的灼熱與沖擊波紋……以及……

  突然!

  一股極其微弱、如同風中殘燭般即將熄滅,卻又帶著某種令灰隼靈魂深處都為之顫栗的熟悉感的能量殘留,被他高度敏感的靈力觸角捕捉到了!

  這股力量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完美地隱藏在冰霜的凜冽和爆炸的灼熱余波之下,但它殘留的那一絲本質……那種仿佛能吞噬一切光芒、撕裂一切秩序、帶著最原始貪婪與毀滅意志的狂暴氣息……

  灰隼的身體如同被萬載玄冰瞬間凍結!按在樹干上的手掌猛地僵硬,手背青筋根根暴凸!

  他像是被一道無聲的九天雷霆狠狠劈中!雙眼驟然睜開,瞳孔因為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而縮成了兩個極小的黑點!臉上所有的血色在剎那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死灰般的蒼白!

  “怎么可能?!”一聲壓抑到極致、近乎失聲的嘶吼從他緊咬的牙關中擠出,在死寂的空地上顯得異常突兀和驚悚。他死死盯著粗糙樹皮上自己手掌按下的位置,仿佛要透過木質看到那股力量殘留的源頭。

  那氣息……那狂暴、貪婪、毀滅的本質……絕不會錯!

  “這是……貪狼?!首領的貪狼之力?!它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巨大的問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瘋狂噬咬。首領死亡,貪狼之力神秘消失……現在,它竟然出現在伏擊陽七月的戰場上?!這意味著什么?是伏擊者奪取了貪狼之力?還是……貪狼之力已經尋找到新的宿主?抑或……首領的死,與這場伏擊有著更深的、他不敢深想的聯系?

  一股比陽七月制造的冰霜更加徹骨、更加令人絕望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瘋狂蔓延,瞬間凍結了他的四肢百骸。樹林里冰冷的夜風,此刻吹在身上,如同刮骨的刀。

  監控室內,一片死寂。只有設備運行的低沉嗡鳴填補著空曠。灰隼靜靜地坐在椅子上,鏡片后的目光深沉如淵,仿佛還殘留著南郊樹林那夜冰冷的星光和刺骨的驚駭。他面前的電子屏幕上,蜂巢深處的平臺依舊死寂,葉行和陽七月的慘狀凝固在畫面里。

  他緩緩抬起手,指尖無意識地捻動著,仿佛那并不存在的香煙能驅散心頭的寒意。那夜樹林中感知到的、屬于貪狼之力的毀滅氣息,如同幽靈般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

  “貪狼……”灰隼低不可聞地念出這兩個字,聲音干澀沙啞,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源自靈魂深處的悸動。

  他精心構筑的蜂巢牢籠,囚禁著兩個他以為掌控之中的棋子。然而,隨著首領身死和貪狼之力的詭異重現,一股龐大而危險的暗流,似乎正悄然在這冰冷的鋼鐵蜂巢深處,以及更廣闊的陰影中,洶涌匯聚。棋局,似乎正滑向一個連他這個布局者都難以預料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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