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雪面無表情地看了戴著青銅面的蕪桓一眼,忍住心中好奇,配合地蒙上了眼睛,任由兩個黑衣人扶著過了索橋騎上了馬。
蒙著眼睛也無礙她在心中默記著方向和距離,不過在她腦海中一刻都沒有停止思索。
今日蕪桓的青銅面具令她想起了在黑水寨初見那夜,他也是這般裝扮,借著天脊玉投誠的名義暗攜著毀滅的力量將黑水寨付之一炬,無一生還。
其實說到要復仇的話,他背后有著北伽羅駐鄂蘭江畔的水軍數(shù)萬,何需如此復雜,搬個龐然大物來來去去?
那么天脊玉在這場浩劫中起到什么作用?
想到蕪桓那渾身妖氣沖天,那時割破了他的脖頸只見黑氣未見血色,游雪心中有一個大膽的設(shè)想冒上心頭。
她記得蕪桓再次出現(xiàn)在飛鷹堡,后山也是積尸地,他要的怕不只是飛鷹堡百年積累的奇門巧術(shù),協(xié)助銀煞釋放‘惡魔眼’是任務(wù)之一,他盯上的是惡魔眼的洞穴。
將天脊玉暫放在孑洛城,若依著那個設(shè)想,那么就是因為鳩羅幽在此地大肆搜羅少女,只為煉取那什么‘丹魄’,使得那瑯尾坡的林子里尸積如山…想到這里,游雪慶幸自己毀了這妖里妖氣的假天脊玉。
蕪桓這么著急尋找天脊玉,因是利用此玉碑收斂尸氣,在修煉什么鬼道妖法?
這些疑惑,或許汪連處能為她解惑。
只是,玉明軒和汪連在邊城混亂的局勢中,扮演什么角色?
而對她拱手稱臣的元浮溪,又是什么立場?
與玉明軒有所交易的顓云澤,又對其中詭秘之事了解多少?
她該怎么做?
秀桑當時的話語在腦海中回想,“唯有找到那塊假天脊玉,毀了它,或許可以掙脫這股邪惡的禁制。”
她如她所言毀了這玉碑,可是秀桑未曾出現(xiàn),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
游雪心中默想著心事,蕪桓一行人也已經(jīng)走出了山谷,踏上了官道,再往南行三里地就是瑯尾坡。
一個黑衣人上前給游雪解了蒙面黑巾。
天色已近黃昏,官道兩旁山林間影影憧憧,除了晚風拂動枝葉的簌簌作響之聲,再無其它聲息。
風中飄過一絲熟悉的藥味,那是她在云來鎮(zhèn)特意配制獨一無二的香囊……
游雪唇角微勾,裝作被乍然而至的天光刺得有些眼睛生疼,借此抬手捂住雙眼,在眾人不注意間,她抬手無名指微微翹起,做了一個奇異的動作。
“南星姑娘,前方從哪里走?”蕪桓冷聲開口。
游雪眼珠一轉(zhuǎn),輕夾馬腹一馬當先朝一個岔道口行去。
蕪桓冷眼看她動作,對一眾下屬打了個手勢,也跟了上去。
開玩笑,游雪當時在假天脊玉化為齏粉中暈了過去,醒來就現(xiàn)身尸坑了,她哪里知道當時石室下的地道通往哪處山洞?
不過沒關(guān)系,她一直認為這假天脊玉與那長壽村脫不開關(guān)系,還有那萊沅村村長古怪的行為,更讓人生疑,在鎮(zhèn)上也聽說過萊沅村后那韋陀山有奇珍異寶的傳說。
于是游雪憑著記憶,將這一行人引領(lǐng)著偏離了官道,沿著山路朝韋陀山而去。
※※※
“王爺,他們往韋陀山方向去了!”岳青陽從樹上躍下,向立在山坡上的顓云澤稟告。
顓云澤早就看到了,他也看到了游雪朝他比的手勢,那是當時前往飛鷹堡時,三人行在叢林中游雪與傲徳相互間時常用到的暗號,大約是‘稍安勿躁’的暗示。
距離這么遠,這丫頭居然也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形跡,看來這些日子她又精進了不少,只是想到她周圍群狼環(huán)視,身處險境,他又如何‘稍安勿躁’。
“王都派來的監(jiān)察使和新郡守明日便會抵達孑洛城,我們只需暗中衛(wèi)護一二,沒有致命威脅不必現(xiàn)身。”顓云澤淡淡吩咐。
“王爺,屬下聽聞新郡守是曾家二房的嫡長子曾佑廷?”
“孑洛城水太渾,本王傳信你父親撤下了上請你大哥前往孑洛城任命的折子。”
顓云澤看了他一眼,知他心中所思,所以耐心解釋一句。
青陽緊蹙的眉頭松了松,只要父親大哥安好,沒招惹到后族便好,因之前在湃勒城就聽大王有意任命大哥前往孑洛城處理政務(wù)和交接事宜,他還以為出了變故是因為后族暗中插了手腳。
“將所有人撤出孑洛城,從暗道撤離,等此地交接事宜完成后,從水路離開回奧山。”
“是,主子,熾黎盟應(yīng)是分裂了,玉明軒對我們隱瞞了很多事情,此事屬下是否繼續(xù)探查?”
“不必了,你留下接應(yīng)。”說完,早已按捺不住的顓云澤飛掠下山,朝著蕪桓等人消失的方向悄然無聲尾隨而去。
韋陀山一處拗口處,一個黑袍老者靜靜站在那里,正是汪連。
他聽著馬蹄踏踏聲臨近,從容淡定的臉色沉了沉,左頰肉眼可見的抽了抽。
“果真來了此地。”
“你難道不應(yīng)該夸我么?被我料中了!”身后元梓月跳下枝杈走到汪連身邊,抑制不住興奮之情:“怎么樣,行動吧!”
“她怎么會知道這里有隱秘?以本尊對她的了解,并不是禍亂無辜的性子。”
“也許她知道的比你我更多,所以這么有持無恐呢!我覺著她很有意思,不是做無用功的人。”元梓月不以為然,當然她也不覺得這村里人有多無辜,她本就穿了一身黑色勁裝方便行動,此刻從懷里拉出黑色蒙面巾將臉蒙住,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模樣。
汪連若有所思看她,“你為何不用人皮面具了?”
元梓月哼了哼,不打算回答,說:“我說,既然隨我來了這,就答應(yīng)了她的交易,這會聞風不動什么意思?”
汪連已經(jīng)習慣了她的無禮,也不介意,“蕪桓此人有異,非常人,而且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這方圓數(shù)里的山地之間,都埋伏了人。”
“哼,那女人身上都是毒粉,隨手一揚就能放倒一片,又何懼。”
汪連揚眉:“你都知道,那可知她又為何按兵不動?”
他正說著,發(fā)現(xiàn)遠遠行近的一行人中,那個女子不著痕跡側(cè)頭朝兩人方向瞥了一眼。
汪連先是一愣,復而一笑,說:“見著了嗎?稍安勿躁。”
元梓月皺眉,眼睜睜看著一行人從眼前行過,朝傳聞中的‘寶山’入口而去。
游雪沒想到汪連真的會來,那么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蕪桓的異常,要怎么將自己的猜測告訴汪連?若是焚了那尸坑,那么蕪桓的力量如果有所削弱,就能證明自己所想是對的,那對付蕪桓就容易多了。
就在她垂眸沉思的時候,聽得‘吁’一聲,坐下馬匹也停了下來,且有些躁動不安。
她抬頭看去,見前方不寬的山道中,一字排開陣形有序的黑衣黑馬嚴陣以待。
為首蒙面只露出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之人冷冷道:“哪來的賊子,竟敢披著我熾黎盟的外衣招搖過市闖禁地?”
元浮溪?
游雪一聽就知道是元浮溪的聲音,只是他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是元梓月自作主張告的密?
這是明目張膽來救她?
還是這里真的是元浮溪所轄的禁地?
此刻自己頂著一張對方并不識得的人皮面具,如果是前者,一旦動手,元浮溪就不會對她有所動作。
她下意識地捏緊了韁繩,不希望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