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蹄踏在長街的青石板上嗒嗒作響,快接近年關了,長街兩側紛紛張燈結彩,市列珠璣戶盈羅琦,人們來來往往,熱鬧非凡。
馬車晃晃悠悠到了宮門前停住,景世塵與無雙緩緩而下。
“聽聞閔貴妃抱病多日,經皇上允許,景某特攜妻來探望,還望大人通融。”景世塵上前道。
“景公子言重,”禁衛軍連忙道,“公子稍等片刻,待卑職派人通報一聲即可。”
不出片刻,宮門大開,一位小太監來到二人面前。
“二位久等,這邊請。”
宮里是沒有季節的,無雙終于理解了這句話,滿園的臘梅與報春爭相開放,仿佛回到了三月盛景,襯得這死氣沉沉的宮墻也飽含生機。
“剛入冬那會兒娘娘便偶感風寒,太醫院的人調理了一陣,誰知到了現在還不見好,慢慢地拖成了嗽疾,太醫院的人還狡辯說是娘娘心結郁重導致,明明就是自己醫術不精,”小太監不停抱怨道,“今日公子來了,娘娘許是能寬心些了。”
伊寧宮中芙蓉花已經謝了,光禿禿的樹枝上不著一物,讓人心寒。
還未進入正殿,便聞得一陣的咳嗽聲,聽得人心頭微揪。
“姑母這樣多久了?”景世塵問道。
“一月有余了,娘娘湯藥沒少喝,可這病卻絲毫不見好。”小太監道。
景世塵蹙眉不語,側身進入了殿內。
塌上的景元伊依舊一身白衣,可相比上次,確實消瘦了不少。
“姑母身子自己清楚,還讓你們又跑來一趟。”景元伊拉著無雙的手示意她坐下。
“太醫院的醫術我是信得過的,怎么會不見成效呢?”景世塵問道。
“你別聽他們亂說,哪里不見成效了?姑母這不是好好的嘛,咳咳咳咳,咳咳咳。”景元伊被自己拆了臺,顯然有些訕訕的。
“姑母這屋子封閉的太嚴實了,適當的開窗通風也是可以的。”無雙環視了一圈道。
“好好好,聽你們的。”景元伊笑道。
“娘娘,該喝藥了,”一小侍女端著一個藥碗走了進來,看到景元伊忍不住笑嘆道,“公子來了就是不一樣,奴婢都好些天沒有見娘娘這般笑過了。”
“小螢又胡說了,”景元伊假嗔她一下。
景元伊看著無雙接過的藥碗不由感嘆,“記得以前在景府,咳咳,每次喝完藥,塵兒都會背著大哥偷偷拿幾塊紅米糕來給我,如今進宮這數載,恐怕連那紅米糕的味道都忘記了。”
景世塵唇角微勾,“姑母稍等,我去去就回。”
見景世塵出去后,景元伊也揮揮手示意小螢下去了,無雙將手中的藥邊攪拌邊吹了吹,好半晌才遞給景元伊。
“姑母是有什么心結嗎?”無雙問道。
景元伊聞言漸漸斂了笑容,將藥一口氣喝完放置桌上,也不語,半晌,側首望向窗外。
“看到那個亭子了嗎?”
無雙順著她的目光望出去,“一方亭?”
“是啊,當初皇上說‘所謂伊人,在水一方’,便命人為我建了這一方亭。”景元伊淺笑,似乎在回憶當時的情景。
“人人都說我集三千寵愛于一身,盛寵不衰,咳咳咳,可到底如何,他們又有誰知曉呢......”景元伊目光漸漸有些渙散,“他可能今日對我說‘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回去便對皇后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可能轉而又對某個妃子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帝本薄情,這是自古以來就不變的道理。”
無雙張張口,卻不知該從何勸起,她又怎會真正懂一個深宮女子的悲哀。
“沒有哪個女人愿意給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的,我也不例外。”景元伊苦笑了一下。
“但我卻不怨他,咳咳咳,咳咳咳咳”景元伊不住咳嗽,無雙連忙給她撫背順氣。
“他是個好帝君,他的肩上抗著整個國家,萬千的黎民百姓看著他,他也有很多身不由己的苦衷,我只是心疼他,我只是恨自己沒辦法幫他分擔。”
“姑母您說什么呢,”無雙蹙眉,“您又何必這般妄自菲薄。”
景元伊握住無雙的手輕輕拍了拍,“你也是個可憐人,入了這京都便被束縛在了這里。”
無雙搖搖頭,不語。
“塵兒是個好孩子,只是他經歷了太多事情,性子有些寡淡,他肩上的擔子也很重,忙起來也會摸不著人影,所以,他有時冷落了你,希望你可以理解他一下。”
無雙不住點頭,“姑母不必擔心,他對我很好。”
景元伊聞言笑笑,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天色漸晚,臨走時來到院中,無雙喚來一旁的小廝。
“這些芙蓉花都敗了為何不種些應季的花?”
小廝無奈答道,“娘娘說,花開花落自有時,何必百般折騰。”
“掛些風鈴上去吧,光禿的樹枝讓人滿目瘡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