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花向暖看到陽昭明的回復覺得有道理，她一邊哭，一邊祈禱，向佛祖祈禱，向耶穌祈禱，向玉皇大帝祈禱，向她能想到的一切神明祈禱，祈禱他們能夠讓媽媽活下來。她原本不信神，可此刻又好想所有的神明都存在，能夠聽得到她的祈禱。但她又想，如果神明都存在，也是瞎了眼的神明，他們原本不該這樣安排媽媽的命運。她悲憤，她憤恨，她譴責命運的不公！后來，她又想到，也許意志可以拯救媽媽，她希望媽媽的求生意志強烈一些，希望她祈禱的意志能夠傳遞給媽媽。
她已經哭了幾個小時，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媽媽推進手術室的時候，還是中午，現在太陽都已經下山了，她還沒有出來。突然間，門開了，一個醫生拿著一個盤子出來了，醫生告訴她，這就是剛切下來的腫瘤。她問醫生還要多久，媽媽還好嗎？醫生只告訴她，快結束了。
直到晚上快六點鐘，手術室的門終于再次打開，醫生把她媽媽推出來了，讓她叫了護士幫忙，和她一起把媽媽推入病房。
醫生叮囑花向暖，要一直叫她，跟她說話，不能讓她睡覺。花媽媽就一直喊：“媽，咱做完手術啦。”“媽，你能聽到我說話嗎？”“媽，我是小暖啊，你能跟我說句話嗎？”
推母親回病房的路上，花媽媽始終沒有回應女兒的呼喚。回到病房后，花向暖繼續跟媽媽說話：“媽，咱現在回病房啦。”“媽，醫生剛才還給我看切下來的腫瘤了。”“媽，腫瘤切下來了，你沒事了。”“媽，等你出院，要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給我做飯吃。”她不知疲倦地說了好多聲話，喊了好多次媽媽，花媽媽最后終于啊啊了幾聲。
這個時候張主任過來了，說：“手術時間比較長，又是全麻，現在麻醉在一點點褪去，你要堅持跟她說話，不能讓她睡過去。她說話可能有點困難，慢慢就會好，嘴唇比較干，可以用棉球沾點開水擦擦。”
花向暖問道：“手術情況怎么樣？張主任”
張主任招呼她往門口走一點，說：“我們費了幾個小時，應該說切得還是很干凈的，后期還是要多觀察，不排除會上伽馬刀的可能。”
花媽媽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她回去弄點開水沾濕棉簽，給媽媽一邊濕潤嘴唇一邊說話。過了差不多一個小時，媽媽才說話，喊道：“小暖。”
花向暖趕緊回應：“哎，我在呢，媽。”
“小暖，手術做完了嗎？”花媽媽問道。
花向暖說：“做完啦，已經做完一個小時了。”
花媽媽有點驚訝，說道：“都一個小時啦，我感覺腦子不是很清醒。”
花向暖解釋道：“你麻醉時間比較長，做了六個小時的手術，還是全身麻醉，慢慢就好了，不要急。”
花媽媽問道：“感覺嘴好干啊。”
“現在還不能喝水，要再等兩個小時。”花向暖說道。
花媽媽又問道：“小暖，你吃飯了嗎？”
“還沒呢。”花向暖答道。
“那你趕緊去吃點飯。”花媽媽叮囑道。
花向暖拿出手機，讓媽媽看，說道：“我用手機點個外賣，等過一會兒你能喝流食了，跟你一起吃。”
花媽媽說：“你先吃吧，等了這么久，眼睛都哭腫了，肯定餓壞了。”
花向暖的肚子很應景地叫了，她點了個外賣，狼吞虎咽地吃完了。
第三天，周六，陽昭明一大清早就到了病房，帶了很多吃的，奶粉、水果、牛奶什么的，他看到花向暖帶著兩個很大的黑眼圈，頭發油乎乎的，眼睛也沒什么神采，說道：“暖暖，肯定累壞了吧？看你都瘦了不少，來，喝點牛奶吧。”
花向暖說：“不用，我剛吃完早餐，很按時在吃飯。”
陽昭明問了下花媽媽的情況，然后他又去找張主任說了，張主任告訴他，目前來看切除得比較干凈，后續還要再觀察看看有沒有復發的可能，不排除后期上伽馬刀的可能。張醫生還說：“我覺得你們還是請個護工吧，她一個小姑娘，忙前忙后太辛苦，我還聽說她還在上學，這樣耽誤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陽昭明謝過張主任再回到病房，他跟花媽媽說：“阿姨，我剛去跟張主任了解了手術情況，張主任說手術還是很成功的，你要好好補充營養，爭取早點出院。”
花媽媽說；“謝謝你啊，早晨張主任也說，讓我吃好休息好。這幾天，就是太辛苦小暖了。”
陽昭明建議道：“張主任也說，小暖忙前忙后吃不消，不如咱們請個護工，這樣小暖能夠休息，白天也可以去上課。”
花媽媽說：“小暖擔心護工照顧得不周全。”
陽昭明說：“這個不用擔心，照顧得不好就換，咱們湖城的護工現在整體素質都挺好的，華城應該更好。”
花向暖把陽昭明拉出去，說：“這里護工很貴的，要400塊錢一天，我辛苦點沒事的，誰干不是干啊。”
陽昭明說：“暖暖，這樣你太辛苦了。而且你還要上課，你這學期耽誤不少課了。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今天也帶了一部分過來。”
花向暖說：“那可不行，我媽千叮嚀萬囑咐，讓我不能亂花你的錢。”
陽昭明說：“這怎么能是亂花錢呢，這是把錢用在刀刃上。錢能解決的困難都不是困難，你要不愿意用，那也行。你要想，今天花的錢，你以后都可以掙回來，但護理你媽媽時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花向暖想想，陽昭明說得也很有道理，就同意請了護工。
二十多天后，花媽媽出院了，暫時住在華城陪著女兒。有媽的孩子像塊寶，花媽媽一天三頓飯按時按點給花向暖做好，就像以前一樣，花向暖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也許是因為體會到那種失去的絕望，她覺得眼前這一切都讓人感到格外的幸福，媽媽的笑容，媽媽親手做的飯菜......
一轉眼，寒假就要到了，臨回家以前，花向暖帶著媽媽到醫院復查了一下，結果非常理想，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母女倆開開心心拖著行李回家過年。
陽昭明接她們到家，到家后跟花媽媽說：“阿姨，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一下。”
花媽媽說：“陽醫生，有什么事你直接說就好。”
陽昭明說：“花媽媽，是這樣的，我爸媽想請小暖到我們家吃頓飯。”
陽昭明這段時間的表現，花媽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可她還是覺得太快了，猶豫了一下，她說：“陽醫生，小暖還小，現在就去見你爸媽，太著急了點吧？”
“阿姨，您不要擔心，就是到我家簡單吃頓便飯，沒有其他的意思。”陽昭明解釋道。
花媽媽再拒絕也不好意思，點點頭，問道：“那什么時候呢？”
陽昭明說：“那就這周六中午吧，到時候我過來接小暖。”
花媽媽留陽昭明在家吃飯，陽昭明說醫院里還有點事，先回去了。
陽昭明離開后，花媽媽叮囑女兒，第一次到人家家里去，一定要講禮貌，做事情大方得體，手腳要勤快，要幫忙洗菜、做飯、盛飯，吃完后要幫忙洗碗收拾。
轉眼間周六到了，十一點半左右的時候，陽昭明到了。花向暖給陽昭明的父母買了一些保健品，陽昭明說；“不用這么客氣，什么都不用帶。”
花媽媽說：“這可不行，你們就帶著吧，也不是多貴重的東西。”
陽昭明帶著花向暖到家的時候，陽媽媽、陽爸爸已經準備了一桌豐盛的午餐，正在往桌子上端菜。
陽媽媽說看到陽昭明還提著東西，趕緊過去接過來，說道：“小暖啊，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啊。”
花向暖說：“阿姨好，叔叔好，就是一些膳食補充劑之類的，想著你們平時工作忙，能夠提高一下免疫力，強身健體。”
陽媽媽笑著說：“你看你，考慮得真周到。你們倆趕緊去洗手吧，咱們準備開飯啦。”
坐到飯桌上，陽媽媽拿出飲料打開，準備倒，花向暖趕緊過去接，說道：“阿姨，我來吧。”
陽媽媽說：“沒事沒事，我來。”
陽爸爸說：“你們倆接別爭了，讓明明倒。”
陽昭明趕緊接過來，說道：“好嘞，我來。”
陽媽媽問道：“小暖，聽說你媽媽剛剛出院，現在身體怎么樣啦？”
花向暖答道：“我媽現在恢復得挺好的，可以正常生活。我們前幾天去復查過，醫生說沒有復發。”
“那就好，做這么大的手術，真是遭罪啊。你也不容易。”陽媽媽感嘆道。
花向暖說：“沒什么，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陽爸爸夾了一個蝦仁給花向暖，說道：“來，嘗嘗叔叔做的龍井蝦仁。”
“謝謝，謝謝。”花向暖趕緊接過去，吃了蝦仁，說：“叔叔好手藝，蝦仁很嫩，還帶著龍井的清香。”
陽媽媽笑著說：“小暖，你快別夸了，再夸啊，他要飄到天上去啦。”
花向暖也笑了，說：“哪里，是真的很好吃。叔叔好厲害。”
陽爸爸說：“不是我自夸，我的手藝不比外面餐廳的廚師差，哈哈。”
午餐的氛圍輕松而愉快，完全消解了花向暖剛來的緊張情緒。在來之前，她心里還很忐忑，擔心自己說錯什么或者做錯什么。她在網上查了很多第一次去男朋友家的帖子，有各種被刁難的例子，嚇得不輕。還好，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吃過飯后，花向暖幫忙收拾盤子，陽爸爸說：“小暖，你去陪你阿姨聊聊天，我跟明明來收拾就好。”
“小暖，來，給你看看明明以前的照片。”陽媽媽招呼花向暖過去。
陽媽媽打開相冊，給花向暖講那一張張照片背后的故事，花向暖看著陽昭明從一個小嬰兒變成了現在的模樣，還看到他從小到大獲得了各種獎項，這才知道他豈止是唱歌好聽，還會彈鋼琴，會吹笛子，果然是男神級別的人啊！
看完相冊，他們坐在一起又聊了一會兒，花向暖準備回去了。陽媽媽拿出一個紅包，給花向暖，說：“小暖，你第一次來，這是叔叔阿姨的一點心意，以后要常來啊。”
花向暖趕緊推辭，說：“阿姨，這不能收。您拿回去吧。”
陽媽媽堅持道：“小暖，這是我們的心意，怎么能不收呢？快過年了，可以買件新衣服、買套護膚品什么的。”
花向暖也堅持拒絕，道：“謝謝叔叔阿姨，心意我領了，這個真不能收。我不缺吃穿，也不缺用。你們留著吧。”
陽媽媽看花向暖實在是不收，就說：“小暖，你等下。”然后，她回房間里拿了一個首飾盒，說：“小暖，這是一個手鏈，之前去國外旅游買的，阿姨年紀大了，不適合戴，你留著吧。”
花向暖說：“阿姨，不用，我平時也不戴首飾。”
陽爸爸說：“小暖，這個不是什么貴重首飾，你就收下吧。你要是都不收，你阿姨今天要睡不著覺啦。”
花向暖客氣地說：“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陽媽媽打開首飾盒，說：“明明啊，趕緊給小暖戴上。”
回去路上，陽昭明說：“我覺得咱家以后婆媳關系肯定特別和諧，你看，你和我爸媽相處得多融洽，他們開心得不得了。”
花向暖說：“切，誰說要嫁給你了。”
陽昭明說：“當然是你要嫁給我啊。跟你說，我們倆戀情沒公開的時候，我媽甚至都以為我這么多年沒談女朋友，是因為性取向有問題。”
花向暖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了，說：“阿姨還真時髦，這都知道。”然后咳咳了一下，說：“不過，還真不好說呢。”
陽昭明壞笑道，問：“那你要不要試試？”
花向暖羞得臉都紅了，半晌才說：“沒個正經的。過幾天，黎歌和柳瀅都回來了，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