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論瘋子的自我洗腦
“大人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瘋子緊緊地盯著九幽潯,目不轉睛,他的目光極具侵略性,是一種肆無忌憚的打量,幾乎要將人看穿。
若是換做任何一個人,多少都會對他這種目光感到不適,不一定會害怕,但大多數人尤其是掌權者,是不會愿意接收到這樣的目光的。于他們而言,這無異于挑釁。
但九幽潯不一樣,她當然不會害怕,可也沒有任何不滿,甚至可以說是毫不在意,反倒是剛才那種刻意而為的毫無攻擊性的神色讓她不滿了。
她毫不計較他的無理,這絕不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脾氣好”可以解釋的,她似乎是真的什么也不在乎,但瘋子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這樣的人。
所以他不死心的又問了一句:“大人,您可以試著問問看,若是大人真想知道——”
他靠近了九幽潯,刻意壓低了聲音:“其實我很愿意為大人效勞。”
那不是一個小孩的聲音,又低又啞,話里還帶著蠱惑。是個騙子,布滿誘餌,等人上鉤。
九幽潯沏茶的動作一頓,瘋子看到了,于是他的眼睛亮了起來,充滿了期待。
九幽潯就看向了他,他立馬揚起一個乖巧的笑容,若是仔細看看的話,就能發現他的笑容與祭千凌的笑容極其相似,仿佛是同一個人做出來的,寫滿了無辜,滿臉的“大人盡管問,我什么都愿意告訴你”。
不,其實他在等魚兒上鉤,他喜歡捕魚的過程,尤其喜歡捕大魚,那太有成就感了,太刺激了。越兇險,越刺激,越有意思。
他看到九幽潯笑了,那樣輕而明媚的一笑,只是唇角微揚,眉眼就被帶著彎了,那樣光艷逼人,耀如春華。
佳人莞爾一笑,勝過百花齊放。
瘋子靠得近,瞧了個清楚,整個人都呆了,傻愣著一動也不動。
小角落里的祭千凌也看傻了。
九幽潯微微偏過頭,紅唇輕啟:“能換回來了嗎?”
那聲音似有若無地擦過瘋子的臉,傳入耳邊時千回百轉,纏綿不已,以至于他一下子沒聽清話里的內容,下意識的問了一句:“什么?”
九幽潯已經坐直了身體,臉上也沒了笑,只挑著眉又重復了一遍:“能換回來了嗎?”
這回就是冷冰冰的,不像在詢問想法,更像是告知他結果。
——“大人還有什么想知道的嗎?”
——“能換回來了嗎?”
瘋子被從天而降的一盆冷水澆了個透心涼,剛飄到半空的心直墜入崖底。
他終于回過了神,而后氣笑了。感情他蠱惑了半天,最后被蠱的是自己啊,最關鍵的是對方戲弄了他一番以后,又恢復了那一臉高冷,甚至不帶點嘲笑或是得意的神色,就像是做這一切不過是在走個形式,與他鬧鬧罷了,根本不放在心上。
白濯把祭千凌當白癡哄,她把他當小孩陪著鬧。
他活了不知道多少年,頭一回生出一種挫敗感,他想下一盤步步為營的棋,若是對方破了他的棋局,他會覺得棋逢對手,有意思;若是對方根本不接招,拒絕切磋,那他也能再想別的法子逼她接招。
可她接招了,接的又敷衍又隨意,分明是人間大人陪小孩鬧騰的樣子,根本不是將他當對手般正兒八經的接招,甚至還反手給他來了一下。
這實在是,太讓人無力了。
“大人真的什么也不想知道嗎?”可不應該啊,人對未知不應該是充滿了好奇嗎?掌權者不都希望所有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嗎?怎么到了她這,什么也不感興趣?
九幽潯已經不理他了。
瘋子想發發脾氣,又想起那艷絕一笑,一下子就泄了氣,生不起再鬧下去的想法,于是想了想,還是將身體的掌控權還給了祭千凌。
祭千凌迫不及待地將瘋子擠了出去,而后紅暈漫上耳根,他滿眼星光,仰起頭張嘴就夸:“姐姐你真好看,笑起來最好看。”
瘋子難得沒有嗆他,默不作聲地透過祭千凌的雙眼,仔仔細細地又將九幽潯打量了一遍。他發現這人很奇怪,方才明明一副很嫌棄他的模樣,這會兒換回來了,卻也不見她對祭千凌的態度好點。
對誰都愛答不理的。
太奇怪了。
她與他之前見過的所有人都是不同的,她的性子,她的身份,她的修為,她整個人都是一個迷,且渾身上下透露著古怪,但這些湊在一起放到她身上卻又意外的和諧。
而且一見著她,他心里就有種怪異的感覺,仿佛他醒來,他和祭千凌誤打誤撞地進入禁地,為的就是見到這個人。
他起初以為這是錯覺,但每一次見到對方,他都會有種感覺,想見到她的確實不只是祭千凌那小屁孩,這種情緒在他以祭千凌的身體真正意義上的見到她的那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他醒來,是為了見眼前人。
祭千凌當然不知道瘋子已經成功的把自己塞進名為“九幽潯”的圈套,還在全心全意地說服自己。
九幽潯也想不到瘋子其實頭腦簡單,還喜歡胡思亂想,并熱衷于規勸自己。
“姐姐,你有什么想知道的嗎?”祭千凌的小心思都寫在了臉上,“我與他不一樣,姐姐若是問我,我自然是實話實說的。”不像瘋子,整日胡言亂語,就愛算計人,那張嘴里出來的話,半句都不可信。
九幽潯沒點明他們倆之前合伙誆她的事,實在是演技拙劣,錯漏百出,沒什么好計較的,左右不過是看了一場驚不起水花的鬧劇罷了,就當是樂趣了。
她繞過了那個問題,指著院里的花問祭千凌:“認得嗎?”
祭千凌順著九幽潯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了一盆眼熟的花,同之前擺在書房里的那盆花一樣,只是要更大一些。
“認得,書房里也有,只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那是紫焚香,能安神也能醒神。”九幽潯收回手,垂下了眼眸,擋住了眸中的幽光,“記住它。”
祭千凌點點頭,什么也沒問。
“今夜早些休息,明日會有人帶你去參加招生考試。”
這話落下,九幽潯也起了身,卻并不往屋里走,反而往外走。
“姐姐!”祭千凌站起來,喊住了九幽潯。
九幽潯沒回頭,但是停了下來。
“若是我過了,你可以收我為徒嗎?”
他有些緊張,以至于聽的不是不是很真切,但恍惚中,似乎是有人輕輕地說了一句什么,可還沒來得及問,那人又走了。
每回都這樣,來無影去無蹤,也不把話說明白,是指望他一個六歲的沒見過什么大世面的小孩能自己想明白嗎?
……
“看你表現。”
—
夜里。
祭千凌躺在床上輾轉反復,思來索去,還是覺得緊張。
“嘖。”
祭千凌睜開了眼,隨手抓了抓頭發,整個人都煩躁了,干脆將被子一掀,腿一伸,直接壓在了被子上。
他睡不著,自然不能讓瘋子逍遙自在,畢竟他是個壞小孩。
【瘋子,你說我能過嗎?】
【……】
祭千凌一點兒也不在意瘋子的冷漠,自顧自的往下說:【姐姐會說我會收我為徒嗎?我先前那樣算計她……說來這事都怪你,老教唆我做壞事。】
【……】瘋子若是有肉身,必定要翻個白眼再吐槽,【你自己心里有鬼,我不過是放大了你的貪念罷了。】
【呵!別說得自己多無辜。】
祭千凌全當沒聽到瘋子話里的嘲諷,【不過沒關系,反而現在,姐姐都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了,往后我必不會再這樣騙她。】
【若是能拜姐姐為師,我定要好好修煉,先為娘親報仇,等報完了仇,就好好陪姐姐,往后如何全憑姐姐做主。】
【等將來,若是我能力足夠,就順便幫你尋回你的肉身,你報了仇就回來尋我和姐姐。】
【閑下來的時候,就去找白大哥,唔,我明日就與他和好。】
【我們都要好好的……】
說著說著,祭千凌的聲音就越來越小,但話里的期待是毫不掩飾的。
他渴望的明天,包括了他能想到的所有人,其實就那么幾個人。
瘋子沉默下來,忽然嗤笑一聲,也不接他的話。
祭千凌并不生氣,也沒再開口,只盯著房頂發呆,連自己什么時候睡著了都不知道。
迷迷糊糊間,隱約有人說:【有些事,由不得你做不做。】
……

白粥Key
祭千凌:我還是個六歲的寶寶呢,你們別太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