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的密報一封又一封的隨著快馬送入王都,北狄大軍情緒高漲,勢如破竹,一路向燕昭國前進了數百里,姬珩率眾一路抵抗,最終憑借滄浪山的險峻,才勉強阻止了敵軍前進的步伐。
朝堂中再次掀起軒然大波,分為求和派和主戰派。
求和派主張獻上牛羊數千頭,黃金萬兩,珠寶數十箱,同時交出殺害北狄王子的兇手,以平息北狄新君的怒火,求和派言,無論如何北狄王子是在王都遇害,也該對北狄人加以安撫。
主戰派直呼求和派毫無氣節,只知一味退讓求饒,實則只是這些酸臭儒生貪生怕死,如若如此卑躬屈膝一味求和,北狄人必定得寸進尺,狼子野心更深,從此怕是更難維持邊疆穩定。
翌日,安平侯為主帥,懷恩侯為副帥,姬珩行監軍之職,前往邊地支援,如若雙方休戰談判失敗,即可發起反擊,務必要將北狄人驅逐塞外,永平后患。
君無雙亦隨即回了蒼梧,行程匆忙到尚來不及同她告別。
安平侯出征,朝中人心安定,可姬榆卻嗅到了危險的味道。父親絕對不會那么輕易的就信任他,放他回邊疆,否則亦不會派遣懷恩侯同去掣肘。
北狄攻勢雖猛,卻也不足為懼,怕就怕內外同氣連枝,里外夾擊,既如此,為何還要派安平侯前去。
半月后,邊境傳來消息,安平侯用兵如神,先后截獲北狄兩路補給分隊,致使北狄人無法及時獲得補給,隨后主力部隊開始大范圍反攻,安平侯當眾斬殺敵方兩名主帥,鐵血手腕令人膽寒,外加北平軍的威名響徹漠北,致使北狄人軍心動搖,沒過多久,便傳來北狄人主動議和的消息。
一聲聲捷報,卻未能令父兄展顏,安平侯如今在朝中的威望,已是無人能擋。
讓姬榆意外的是,姬黎竟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望她。
“這是珩弟給你的信。”
他從懷里拿出一封信,遞給姬榆,一貫無波的眉間隱有觸動。
“父王的意思,是讓你即刻出發,去往蒼梧。”
“所以,眼下才是最要緊的時候是嗎?”言語間不誤擔心
“這些你都不用操心,君無雙已經帶著蓋有燕昭國璽的婚書回了蒼梧,你只需即刻起身,城外自有蒼梧使臣迎接你。”姬黎并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好,我同意。”終是不能成為父兄的拖累。
“阿榆。”
姬榆怔住,從未聽過他如此親切的稱呼過自己。
“兄長還有什么事?”
長久的沉寂后,他終于開口。“你始終是我的妹妹。”
這話,似乎更像是同他自己說。
姬黎走后,她打開信:
吾妹阿榆,見字如晤。此行北狄,方知父兄不易,軍中情形錯綜復雜,稍有不慎,則牽動三軍。然愚兄既承王命,虎符在掌,旌旗所指,王師同愾。帳下皆百戰忠勇之臣,帷幄有柱國謀斷之士,雖寒霜侵甲,而軍心如鐵,此中氣象,非深臨疆場者不能體察,吾妹可寬心。
兄一切安泰,戎機雖繁,不過運籌之勞。妹所贈貂裘,風雪中勝爐火十重;妹親繡團云護心鏡懸于犀甲,光耀處宵小遁形。近日得白狐皮數張,毛色皎如未央宮階前月,待歸朝制為領巾,覆妹素手調香之案,當添三分雅韻。
宮中諸務,勞妹周全。晨昏定省,代兄問父王安;麟德殿外老梅,若逢雪日,可折寄一枝。沙場縱有微瀾,亦不過乾坤棋局一著。
春信至時,必有青鳥傳書。妹宜于蘭臺習史,太液觀荷,勿為邊塵蹙眉。兄嘗見凍土深埋勁草,待東風一渡,便生碧色千頃——今附此草籽十粒,植于昭陽殿窗下,見苗如見兄凱旋之期。金柝聲催,墨痕凝冰,惟愿吾妹:
撫琴常帶笑,莫聽玉關秋。
天佑家國,歸期在望。
兄珩手書
甲辰年冬月廿九于陰山帥帳
珩,他似乎成長了許多,如今擁有一軍主將的擔當與胸襟,也逐漸與父兄同心,不再昔日那只縱情山水玩樂的公子一枚。
姬榆默默將書信折疊好,收進梳妝臺上的一個匣子里。
而那草籽,拿在手中端詳了許久,她怕是等不到三哥歸來了。
只是沒想到,會來的如此之快。
三日后,姬榆便要離京。
此行低調,竟無一人前來送行。
望著隨行的車馬,護送的人員,裝了整整數十箱的稀世珍寶,一看便知,非幾日之功就可準備妥帖的。
行至數十里外,忽然沖出一行人,手中持劍,猝不及防的來襲驚擾了眾人,車身猛地一震,姬榆的肩胛狠狠撞向冰涼的車廂壁板。
驚愕尚未成形,更刺耳的聲音便撕裂了雨幕。
“鏘——!”
“當啷!”
金鐵交鳴的銳響短促而激烈,如同兩柄淬火的利刃在黑暗中驟然相撞,迸出刺目的火星,隨即又猛地分開。
“外面發生了什么?”她用力爬起身,掀起簾子,低聲問到。
身邊的親衛回聲到。
“驚擾公主了,前方有一群不明身份的黑衣人。”
說話間靜靜觀察了四周,暗處似還伏藏了不少人。“還請公主坐穩,外面自有屬下看護,公主切莫擔心。”
她觀察了周圍,感受到對方數人的內息不淺,對方精銳不少,眸子暗了幾分。
“務必小心,脫險為上,不可戀戰。”
“是。”
隨即便替姬榆拉好簾子,瞬間馬車外便響起了廝殺聲。
一聲短促的慘嚎,如同被利刃驟然截斷的琴弦,緊接著是沉重之物墜入泥水的悶。
“噗通!”
像是裝滿了谷物的麻袋狠狠砸落。那聲音近得令人毛骨悚然,仿佛就貼著車輪。
一股濃重的、帶著鐵銹甜腥的氣息,竟蠻橫地穿透了厚厚的車簾縫隙,直刺入鼻腔深處。
混亂的廝殺聲如同洶涌的潮水,徹底淹沒了雨聲。
刀劍劈砍的破空聲“咻咻”不絕,更多是沉悶的撞擊
——“篤!篤!篤!”如同鈍斧接連不斷地劈斫在堅韌的濕木之上。那是刀鋒狠狠斫在車壁包覆的硬木上發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