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修巖朝廚房看了一眼,小哥已經順利往冰柜里澆上油,他站在廚房門口朝修巖比了個OK,順手將點了火的打火機扔進冰柜。冰柜燃起大火的那一刻,小哥二話不說沖向門口。
任務完成,我不給你添亂了。小哥灑脫地丟下修巖,從門口逃之夭夭。修巖微微一笑,挺好,不蠢。
魘獸轉頭時只看見一片沖天的火光,而自己辛辛苦苦收集的食物正在大火的蠶食下化為灰燼。“咿咿咿咿咿咿呀呀呀呀呀”那魘獸發出一陣好似嬰兒啼哭的尖刻長鳴,人類五官如融化的蠟油一般從臉孔流下。
“該死的東西!你敢動我的戰利品!!”
“呆在那兒別動,不然你連這些戰利品都保不住。”修巖抖了抖手中的袋子。那魘獸氣得發抖,卻又被那個裝頭顱的垃圾袋撓著心肝,四處發泄著毀掉了大半個客廳,一邊咒罵,一邊融化,終于在群魔亂舞的恐怖畫面里化為一攤膿水。
“啪嗒”,一個膿皰破裂,濺出一泡帶血絲的黃色汁液。
怪物從面前消失,修巖非但沒有松一口氣,反而皺緊了眉頭。
“修巖……”修巖再次聽見李萌萌的聲音。她轉頭尋找聲音的來源,發現那個剛剛融化的身影正抱緊雙膝縮在廚房的角落。李萌萌蒼白憔悴,脖頸里淌著鮮血。“修巖……救救我…求你…”那表情絕非偽裝,與修巖記憶中的李萌萌如出一轍,以至于讓她的心不受控制地疼痛起來。
“李萌萌……”
“修巖……你過來救我好不好…求你了……我不想死,我好疼啊……”
又是無明咒,手段老套,但還真有用啊。修巖自嘲地閉上眼睛,緩緩開口:“我有個朋友說你的宿主是李萌萌,我一直不信。這樣大的陣仗,那個連殺雞都不敢的小姑娘怎么搞得出來。
“而且你看,你不僅扭斷別人的脖子,還吃別人的腦子,可是李萌萌那個人呀,連豬腦花都不敢碰。
“不過一個喜歡嚼腦花扭脖子的家伙,我仔細想了想,發現我還真認識一個。”修巖再次睜開眼睛,跳動的火光下,李萌萌的臉漸漸變得模糊。
“收集頭顱不是你死后的怨念,而是你生前的習慣。殺掉我才是你死后的怨念,這才是你偽裝成李萌萌找我的原因吧。
“畢竟你的頭顱可是被我擰下來的呀,對吧,這位馬腹同志。”
李萌萌突然停止了哭泣,周圍的一切幻象迅速褪去,露出了底下斑駁的本真。
滿臉戾氣的李萌萌依然在她融化的那個地方,不可置信地盯著修巖。
“你真正的宿主,是那只被我擰下頭顱的馬腹。這點從你對食物的貪婪執著上就能看出來。”修巖笑了笑,突然毫無征兆地后仰,與那只裝滿人頭的垃圾袋同時從陽臺上下落。
眼看著戰利品和仇人從眼前消失,魘獸終于發了狂,一聲凄厲的長鳴后,它不加思考地從同樣的位置躍下。
但半空中只有那只裝人頭的袋子。修巖不見了。
一起落下的修巖正單手攀住陽臺邊沿,懸在陽臺外,見魘獸上鉤,她立刻折下陽臺上一支斷裂的欄桿,反蹬加速。修巖的陰影落在魘獸身上,仿佛高舉鐮刀的死神。
空中的魘獸無處可躲,慌亂中,李萌萌的臉皮從中間崩裂成兩半,滋出一股膿水。那只馬腹原本的皮膚泡在膿水里,皺巴巴的,蒙在一層薄薄的人皮下蠕動扭曲。
修巖的胸腔騰起一股無名之火,手里的鐵欄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穿了魘獸沒有眼瞼的左眼,而它另一邊空洞的右眼里映照出一個背光的剪影,那個剪影修長凌厲,幾乎帶著些許決絕。
兩個身影在空中交纏,劃出一道短暫的直線。
“轟隆!”
56號樓樓下的水泥地被砸出一個呈蛛網碎裂的深坑,修巖被揚起的沙塵裹挾其中,手中的鐵棍貫穿了魘獸的頭顱,深深刺入地下。
李萌萌的腦袋變了形,臉也面目全非。修巖突然想起那天被冰水澆醒后李萌萌笑中帶淚的真摯表情。她的臉原來是很好看的。
是我殺了李萌萌,修巖不自覺地想道。
不知為什么,修巖此刻有種與過去漸行漸遠的迷茫。那個溫馨的世界似乎在她身后關上了大門,而眼前是深不見底的深淵,像在幾天前金毛獸的夢境中那樣,她再次選擇了跳下。
大概是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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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號樓內的捕獵者1隊隊員親眼看著一高一矮兩個人影把地面砸出大坑,一時不知發生了什么。
“臥槽……什么情況……?”
“肯定是修巖大佬!她成功了!!”斷腿剛剛愈合的小哥看著窗外的一幕,興奮難以自抑。他從樓上跑下逃命時剛好遇見打算上樓的捕獵者小隊,急中生智喊出了修巖最后交代他的一句話,成功獲得了捕獵者小隊的接應。
1隊跟著斷腿小哥沖出56號樓,圍著深坑站作一圈。沙塵散去,坑中露出一張沾血的臉,那人底下的人面孔早已血肉模糊,只能從發型和服裝上判斷似乎是個年輕的女生。
“一個高一個矮……是這倆嗎?”眼鏡小哥率先開口。
“好像是S級生物殺了高仿品……”
修巖察覺到旁邊來人,抬起臉環視一圈。
“等等…你是…?”平川認出了那雙眼睛,這個人一個多小時前他們還在同一個教室上課。另外兩人也相繼反應過來,只有李大壯因為睡了整節課而一無所知。
“是曹教授派來的人吧。又見面了,真巧啊。”修巖倒是一點也不驚訝,順便打了個招呼。
“臥槽!修巖大佬你真牛逼!那小怪物死了嗎?”斷腿哥豎起拇指問。
修巖搖了搖頭。
小怪物裝死裝夠了,發現自己被識破,忍不住咯咯咯咯大笑起來。周圍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紛紛如臨大敵般舉起武器。
修巖仰頭問:“我跟你說的話你轉告他們了嗎?”
斷腿哥又嚇出一身冷汗:“轉告了,我碰見他們就大喊:‘修巖讓我轉告曹博士燒掉斷頭馬腹的尸體!’像這樣。你怎么知道曹博士的人在后面?你是曹博士派來的?”
修巖搖頭:“勞駕讓曹博士快一點,我這兒快壓不住了。”
魘獸元氣大傷,傷口邊緣溢出濃濃的黑霧,修巖能明顯感覺到那玩意兒在迅速復原,再有幾分鐘恐怕就能恢復如初。
“修巖。”對講機中傳出曹博士的聲音,平川接通了曹博士。
“曹博士,請盡快燒掉那具斷頭馬腹的尸體。那是我身下這只怪物的宿主,只有宿主消失才能讓它消失。”
“……修巖,馬腹的遺體是重要的研究標本,非常珍貴,我不能隨意銷毀,你必須告訴我你這么做的可靠依據。”
修巖苦笑一聲:“曹博士,我不會在威脅我生命的情況下說謊。”
“……對不起,修巖。我肩負的職責不允許我隨意相信一名來歷不明的非人類。”
修巖愣了愣,露出一個好看卻無奈的笑容,她似乎并未生氣,只是坦然接受了某些事實:“這樣吧,你燒掉那具斷頭馬腹,我再賠你兩具,那只本來就是我殺的。怎么樣?”
“可以。”曹博士坦然接受交易,終于懶得在修巖面前維持自己的偽裝。
平川想起修巖在課堂上的那句玩笑,還有平易近人的曹博士那種前所未有的冷酷語氣,一時間五味雜陳,竟開始同情那個剛剛浴血奮戰過的少女了。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場呢?平川放下不知是對準高仿品還是對準修巖的槍口,靜靜等待曹博士的回復。
好在曹博士說話算話,小怪物剛有了一些復蘇的跡象,渾身便像著起了火,它掙扎扭動了好一會兒,咒罵與嘶鳴不絕于耳,最后在眾人厭惡的目光中化為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