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寂靜
2017年八月初七星期日中雨轉陰
巴塘算是一處頗有規模城鎮。其中建制比之于沿海一般二，三線城市來說，除卻并無繁華、熱鬧之感，并無其他不同。
旅店對面，約有十數層高樓，中層位置似有幾家火鍋店。晚上多有些吵鬧，不過并不礙事。翻轉難眠，聽聞世人世故算是難得一絲樂趣。昨夜九點多些，一時興起想要想去走走，看看巴塘模樣。
不想外面卻是冷風鋪面，人跡罕至。便是網吧也關緊閘門。從門縫之中透露出微弱光芒。無聊無趣也就不了了之。
返回旅店已是十點多些。雙腳稍稍能走，便向老板討了一壺熱水與臉盆。與我交談是一女孩，約有將近一米五身高。看起來頗為靦腆。
我問：今年是否在上高中？
她微笑搖頭，不語。只是轉身在柜臺記錄著些什么，該是一些賬目之類。
未得到回應，頗有些訕訕：初中？
她終是抬頭，清澈眼眸盯著我：我只是長得比較高，今年才讀六年級。說罷便轉身進屋，
糾結，終究是有的，不過，驚詫卻是更多——小學六年級，我尚且還在家中，閑來無事唯一所做便是寫字讀書，費勁心機跑出好遠與玩伴打‘魂斗羅’。然后在黑夜之中帶著忐忑不安返回家中。
父母在我出生二十天時便離家外出務工。自小便是被爺爺奶奶養大。期間發生多少談資趣事我是不得而知，也未曾過問。哥哥姐姐時常取笑倒是了解一些。
只言片語中，也懂得了大概——約是奶奶用羊奶喂養我長大直至斷奶。且家中只有爺爺奶奶兩人，無論農活繁重輕簡都是尾隨而去，安心自是不能，麻煩必不可少。
家人說，兒時唯一玩具便是一處不知從何而來的巨大輪胎，但凡爺爺奶奶有事需要操勞，便將我放在其中，地上鋪一麻袋，便可樂呵樂呵一整天時間。
那輪胎倒是見過，只是記不得那時還有如此‘不經回首’的一面。
自記事起，便已是小學四年之后，記憶中大多都關于漫山遍野果樹，與冰冷教室書桌。除此之外，游戲機便是唯一與眾不同所在。
且不說能夠與人對答如流，落落大方，便是幾個生人也常年見之不得。
每每回想，心中自然多有些芥蒂。不怨恨自不可能的。不過，比之于別人，我更加能夠忍耐，也更加善良。
在書中無意間讀到一句話：一個人最大的教養，便是原諒父母的不完美。
它本作為一句名言寫進書中，然而，我卻是‘不敢茍同’，或者說我甚至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比如：什么叫做教養？什么叫做不完美。
若是能夠有一放之四海而皆準的道理與標準，那么也該是活的極為簡單了些。
初中時候接觸歷史，了解到公元前始皇帝一統六國終使天下歸一，自此之后車共軌，書同文。所做一切也便是有著‘樹立唯一標準’的目的吧。如此一來，便是任何意外，也都有了權衡輕重。
想來他，與我該有有一樣煩惱。
然而，意外總是不可避免且難以抗拒。
大學期間有諸多老師讓我印象深刻。大多是偏向文科，記得初至大學，思修老師第一堂課便問我們：何為大學。
大家之所在——便為大學。
我深以為然。大學一詞雖并非出于近代，然延續至今所蘊含意義絕對雋永深刻。大者，上也。大之學，大之家，單是兩字便讓人心生神往。
也不怪乎古往今來千百萬人破釜沉舟般求學于仕途。故人誠不欺我。
思慮頗有些遙遠。回到房間，倒一盆熱水，泡腳。襪子已經粘連腳底，尚有些斑斑血跡。該是一些血泡與破皮之后所留。腳掌入水，免不了的疼痛。然若是不泡，卻會更疼。
………
早晨六點，被吵醒，并非是鬧鈴，而是窗外機器聲音，轟鳴時高時低，便是有心自欺賴床也做不得真。起床，拉開窗簾，方才發現一場淅瀝小雨早已彌漫整個巴塘。
洗漱，穿衣，在吧臺詢問老板何時退房，昨天那小妹妹已然不在，該是尚未起床，或者已然外出買些蔬菜之類做點早飯，不得而知。
老板頗有些冷峻：十一點之前。
出門下樓，今日倒是走的順暢了很多。不似之前那般騰挪。
318已是滿目瘡痍，坑洞碩大密布，此時其中多有雨水。看來小雨必是從昨夜開始。心情莫名有些恍然。雨中前進自是不能。且不說是否會遇到危險，便是維持體能就不是一件容易事情。
一旦上路，便是路途之中搭車也是件千難萬難之事。
再者，若不下雨，已是感覺衣物單薄，冷意鋪面，如今雨霧襲來，更是難得寸進。
在街邊尋到一些早餐店家。喝一碗白粥，吃兩根油條，一根雞蛋。感覺渾身都有了能量。也便思索起行程來。
若是今日不走，便要在巴塘停宿一碗，雖說并無多大影響，但終究是有些不大情愿。前方便是芒康，老板說車站沒有大巴，唯有私家車。約是六十元。除此之外，再無他法。
回到旅店，頭發已然濕透，發梢尚能看見將要滴落水珠。房間并未有什溫度，如外面一般涼意滿面。心情莫名有些失落。
退房，去車站。
若有可能，便盡可少去搭載順風車輛，這是準則。
尚未走近，便感覺到那股深入人心冷清之意，青銅色墻壁，朱紅色掉漆大門已然斑駁淪為鐵紅，四處并無一人，冷寂、安寧。
看見一家百貨商店，進去買些吃食，順便問問老板是否有車。
不料，只一開口，遍有數人上前問我，是否要去芒康、拉薩之流，一時間多有錯愕，感情這些盡是司機。
并無什么好惡偏向，只是就近選擇一位年輕大哥，紅色臉龐洋溢熱情笑臉，倒是頗為和善模樣。
大哥說：雨天人少，需要拼車，已有四人，還需等一段時間，等車子湊夠六七人，便開車前往。
回頭看，小雨越下越大，已有中雨趨勢，也便聽之了。商店中多有些位置，眾人或站或坐，喧嘩者不在少數，更有煙霧繚繞，感覺頗不舒服。也便讓大哥帶我前去車上，好落得一副清凈，同時也看看是否真如大哥所說已有四人一起候車。
并未看到想象之中四人，車輛空曠，卻是比外面暖和。左右無處可去，也便在車上躺著了。
這邊司機師傅多為一體，個人拉客，最后集中由其中一人前往，游客車費自然兩家共分。這本不是什么秘密。自然沒有多大在乎。
本想找人聊天，無意中看到第二日遇見的方大哥。心血來潮想知道此時身在何處。記得昨日時間他尚在動態圈中發布照片，看模樣該是還在二郎山前。自然免不了一些腳痛，抱怨言語。只是當時匆匆，并未過多交流。
不想，卻是發送失敗。
心中失落有覺好笑，便是我們不能同行，何必刪除聯系方式。
聊天心情頓時消散，也便抱包而睡。
不知多久，被大哥叫醒，看表已是下午一點些許。大哥連說抱歉，且允諾馬上開車，只需二十分鐘，等那人來便可。
我微笑回應，本不是什么太大事情，也便攜帶背包尾隨。
同行一共六人，有四人同我一般，是徒搭者，言語中得知他們已是同學。該是畢業旅游之類。另有兩人則是當地居民，身著厚重，頗有些嚴肅趕路味道。
臨開車前，師傅一直在為我道歉，倒是讓我頗有些尷尬，好似做得什么見不得人事情一般。
大哥交代，車費抵達芒康之后交給司機便可，也便沒有什么其他異議。
上路。
此行經過金沙江，朱紅色江水奔騰不息倒是讓我頗為感慨。只是小雨淅淅瀝瀝讓人生不出任何愉悅表情來。
同行四人不緊不慢閑聊一些無關話題，最后也銷聲匿跡。一路，便在雨中度過。
沿路多是沿河而行，道路崎嶇頗有些驚險，便是想睡也睡不著的。
下午四點多些，雨勢漸收。臨近五點，抵達芒康，此時中雨已過，卻是并無多少晴朗，從四人言語間得知將來一連五六天劇都是小雨連綿，不覺心中多有煩悶。
沿318直走，在路標找到一處旅店，30塊一晚，收拾好著裝也便出門尋找寫吃食與看頭。
方才走的急切并未注意，此時再看，街道兩邊所有店面酒家頗為工整，便是比之于老家縣城都不為過，柏油路中間狹長綠化帶延伸盡頭，標桿上彩旗飄舞。
若非地理標致在此，我真懷疑是否已然回到家中。
然而，讓我不解得是，這般‘規模’之中卻是少見人影，興致之下沿路直走約近兩公里距離所見路人不過五人之數。
恍若空城！
便是此處最好形象與寫照。
旅店網絡并不很好，吃些東西，順手寫寫日記，也便在窗外閃爍燈光之中迷糊睡去。
尚且記得，夢中兩軍對陣于大野，荒沙蔓延，亂石崩飛。一女子立足陣前，并無一句言語。只一眼，便轉身起躍遠去。奮力急追，卻終是迷途。
夢中，她名為劉敏，所呼喚之名為東方明淵。
這夢，高中時候于她說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