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后,王乾一個人在房間里。她已經(jīng)鎖好了門,荊京和虞陶她們不可能進來。她挑著燈,摸出了那封一直藏著的信。
封面上一個字都沒有寫。
盯著封面看了許久。這封信……到底寫著什么?王乾把信打開,有些驚訝。信不是很長,應該說……是非常短。
秦府。明日未時,靜心亭見。
——趙璽
秦府、秦府、秦府。王乾死死盯著這兩個字,像是要把它看穿。秦府……偷聽……打昏……
記憶中的一幕幕片段涌出,王乾聽到自己快速的心跳聲。
那個人……來找自己算賬了?會殺人滅口嗎?他……到底是誰?王乾看著落筆的“趙璽”二字,仔細搜尋記憶,確信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人。
王乾糾結(jié)萬分……到底該不該去?是獨自一人去,還是帶上誰?內(nèi)心慌亂之余,她逼迫自己冷靜下來。
對方既被稱“殿下”,又非自己的某位皇兄,那必然是某位別國皇子。他能把信給到自己,必然是已經(jīng)知曉自己的身份。皇室十三公主的名號擺在這,他再怎樣都得敬上三分,不敢亂來。
想到這,王乾長呼出一口氣。或許,這也沒自己想的那般可怕。
靜心亭——
六月的天氣,一陣風吹過來總是異常的舒服。趙璽手里拿著魚飼料,一點點朝湖面上撒。看著魚群們一個個爭先搶后,他笑了。
“墨竹,什么時辰了?”
身邊扇風的奴才回答:“太子殿下,已經(jīng)午時了。馬上到未時。”趙璽點了點頭。
墨竹低著頭沒有再說話,他心里抱怨:世子殿下都在這等了三個時辰了,這約的人怎么還沒來?未免太不把殿下放在眼里了!
他心里雖然有怨言,但主子的話還是不敢反抗。默默地替趙璽扇風,自己身上也出了汗,卻不敢去擦。
趙璽看了他一眼,“你先下去吧。我現(xiàn)在不熱。”
墨竹行完禮退下。又過了一會兒,另一名奴才過來稟報:“太子殿下,已經(jīng)到未時了。”
“嗯,你也退下吧。”
趙璽把魚飼料放在桌上。手伸進袖子里,手心里緊緊攥著一張白娟手帕。他垂眉看著,眼睛暗沉。
他靜靜地瞧了好一會兒。隨后有腳步聲傳來,把手帕往袖子里藏好,白娟一角,繡著一朵小雛菊。
趙璽抬頭朝亭子的那邊看過去,她來了。
王乾穿一件藕白色的紗裙,裙擺呈百合狀,好幾層疊加而成。風一吹,裙擺飛舞,美得像畫里的仙子。
她環(huán)顧四周,有些許的局促不安。王乾抬頭,亭中獨坐著一位品茶公子。
她看著他,呆了半晌。
真好看。比她在宮中見過的任何一個男人都要好看。
皮膚瑩白如玉,在陽光下透著光。睫毛似蟬翼,鼻梁似山峰,嘴唇似丹朱。精致又柔媚的桃花眼,飽含秋波。
握著瓷杯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王乾腦子里突然蹦出,少時從書本里學來的渾詞——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她羞紅了臉,替自己感到恥辱。
趙璽見她看著自己發(fā)呆,忍不住一笑。這一笑,直把王乾電得驚回了神。
“十三殿下萬安,在下趙璽,郕國質(zhì)子。”他一字一句,定定地望著王乾說道。王乾只看到,他好看的嘴巴張張合合,吐出幾個字來。
她視線上移,誰知正好望進他的眼睛里。眼含秋波,目光深沉。王乾只覺得,這一望,便直望進她心里。
她心里又是一驚,連忙拿起茶杯,故作鎮(zhèn)定地喝上一口。溫度剛好,王乾心里贊嘆趙璽的用心。
她悄悄穩(wěn)住狂跳的心臟,拿出信,問道:“殿下找我,是為何事?”
趙璽眼掃一眼信,表情淡然,“殿下在秦府,聽到了多少?”
王乾心里一驚,那日之人果然是他?如今找自己,他又有什么目的?最疑惑的是,王乾實在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利用價值?
“殿下既然知道是我,又為何要留我一命?”
“我身在郜國,行動非完全自由。很多事情,需要別人替我去辦。殿下身在皇宮,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了。”
看王乾表情凝重,趙璽又笑著說道:“殿下不必如此緊張,趙某對郜國的權勢沒有半點興趣。殿下替我辦的,也不過是一些小事,絕不會將你牽涉進來。”
“況且……殿下當年的生母一案,如此蹊蹺。殿下不想知道真相嗎?”
王乾眼睛一亮,“你知道當年的事?”趙璽高深莫測的一笑,“秘密。”
“更重要的是,殿下如今是騎虎難下。我早已在茶中下毒,此為慢性毒藥,每月需一服。中毒之人若是不能定時服藥,將受萬蟻嗜骨之痛,身裂而亡。殿下,好好想想。”
王乾牙齒咬的死死的,攥著衣擺的手泛白。“你這是威脅。”
“可以這么想。”趙璽笑得更開心。王乾明白過來,眼前這個男人,不是牡丹,而是砒霜。
“七日后,我會在宮門外接你。”
王乾咬了咬嘴唇,“可是七日后,正好是花陽節(jié)。”他敲著桌子,“十三殿下要是連這點本事都沒有,自然是沒有用處。”
王乾握了握拳,“好。七日后,宮門外見。”
王乾回頭,正打算走。
“殿下,簪子掉了。”
簪子?她下意識地在頭上摸了摸,束著發(fā)的白玉簪確實不在了。
她今日打扮的很樸素,只用一只白玉簪束起一小撮頭發(fā)。簪子一掉,頭發(fā)就被風吹起來了,有點遮眼。但她不知道的是,配上她身上的藕白裙子,說不出的飄逸靈動。
看著地上掉落的白玉簪,王乾正打算彎腰去撿。簪子卻被一雙骨節(jié)分明的手撿起來,王乾抬頭,眼前被一片陰影蓋住。墨色的衣擺上,繡著瑞獸花紋。
她正楞神,腦袋卻被人按住。頭上的發(fā)絲被抓起幾簇,片刻后,被挽成了半鬢,插上簪子。
“路上風大,殿下小心。”
王乾楞楞的,不知該如何回答。她抬眼,只看得到那人骨相分明的下巴,只覺得老天偏心,竟有人光是下巴都這般好看。
微風拂過她的臉,吹動額間碎發(fā)。她竟不覺得討厭,甚至,甚至覺得,今日的風都分外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