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死孤明,這就是你的使命,你別無選擇”,虛無里,那個聲音對秋原未央道。
“不,我為什么要這樣做”,秋原恨恨言。
“你當然可以選擇不做,但最終又不得不做”,那聲音有恃無恐,“發生過的事,是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
“什么意思……”,秋原冷冷地問,怒火沖上心頭,“你這混蛋,我要殺了你!”
“世間的走勢,是落到人手中還是妖手中,就看你們誰能殺死對方”,那聲音不理會秋原的情緒。
“一切都和我無關,我只要明奈”,秋原在黑暗里攥緊了拳頭,卻又無處發力。
“什么都不做的話,什么都得不到哦”,那聲音陰冷地說道,“這是宿命,無法擺脫……”
……
“啊呀,怎么看你這家伙都很可疑啊,世心”,旅途路上,紅綃對著新加入的年輕人一陣打量。
“我……很可疑……嗎……”,世心被紅綃看得有些害怕,額頭上悄悄淌下一滴冷汗,只能尷尬地笑笑。
“是啊,黑夜里突然出現,還在那種荒村里面,說自己迷路了。看上去又沒什么力量,應該早死了才對啊”,紅綃煞有介事地言。
“您這分析得很貼切了”,世心無奈直言,“但我的運氣還一直挺好的,昨天晚上不也遇見了二位嘛,不然估計已經餓死了”
“……”,紅綃想了想,事情好像也確實是這樣。他稀里糊涂從草叢里出來時,火光下確實一副快餓死的樣子。
“喂,秋原,你就不給點意見嗎”,紅綃對于世心已然無能為力,于是問起了秋原。
“我無所謂,不用問我”,秋原走在前面,頭也不回。
“什么嘛……”,紅綃有些來氣,悄悄瞪了秋原一眼。
“就讓我跟著兩位吧,要是能保我平安,必有重謝”,世心這時候說道。
“切,寒酸樣兒”,紅綃嘲諷言,“暫且讓你跟著吧,救人一命積些陰德,不過要是路上遇到危險顧不過來,你死了可不怪我們啊”
“這個當然”,世心笑笑,一邊說著一邊從包袱里拿出一塊黃金,輕輕遞給紅綃,“一點薄禮,不成敬意”
紅綃一看這東西,眼珠子就發亮了:“這哪里是薄禮,您可是尊貴的大人,請走在我前面,以防不測”
“我就知道,您不過是路上迷失了罷了,我剛才出言多有不敬,請您多包容”,紅綃做著恭敬的樣子,跟著世心。
“啊……哈哈,這反差有些大了吧”,世心只得自己撓頭笑笑,對他而言,那金子在這旅途里遠遠沒有食物來得要好。
“請大人你放心,這一路,小女子必然拼盡全力護你周全”,紅綃把那金子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世心本想說句“多謝了啊”,但看著七重紅綃眼睛里全是黃金,只在嘴邊悄悄嘀咕了一句:“但愿如此吧……”
秋原未央走在最前邊,對于這一切不加理會,也不發言。
對他來說,此前的旅途都是一個人,但自從紅綃加入后,一切就改變了。
……
三個人一路走了許久,遠方的峽谷路面上出現一隊長長的影子。
根據過往的經驗,秋原很快便認定那是逃難的難民。
有太多的因素會讓這些可憐的家伙們背井離鄉尋求生存,戰爭,饑荒,土匪,或是妖的入侵。
他們只能離開,也多半會死在半路上,但總歸是無可奈何的選擇,若是不走,恐怕已經死了。
當然,不管怎么樣,秋原對此也無感,生命的存亡對他來講,早就快要失去意義。
倒是紅綃,一路漸漸走近那長長的隊伍,慢慢看得清楚后,嘴上一遍遍感慨,臉色也陰沉下來。
她不僅在感嘆這世道的苦難,也想起了曾經發生過的一些事情……
至于世心,看著這些難民,雖然好像好奇地觀察了一下,但似乎也不感興趣。
他的眼里,看到的是截然不同的東西,但也只有他自己才能明白。
他們慢慢就要走入難民們的隊伍里,但秋原和紅綃都提高了戒備。
在秋原和紅綃看來,此處峽谷陰森幽閉,必定常年有妖盤踞。
若是沒頭沒腦地闖入其中,恐怕得費一番功夫才能脫身,甚至可能把命給搭在里面。
畢竟在人類的認知里,除了傳說中的大妖孤明以外,還有著其他相當厲害的妖存在,對上它們,一樣難有活路。
不過,峽谷雖然顯得異常,但紅綃并未感受到妖的存在,反倒是衣衫襤褸的難民們紛紛注意到了他們三人。
“這里沒有妖吧”,她走到秋原未央身邊,輕輕說道,“怎么總感覺有些奇怪呢,你有發現嗎”
“沒有”,秋原回答,“不過沒有麻煩總是好事”
“但這有些不合常理啊”,紅綃又道,“這種地方,可是妖的天然樂園”
“既然沒有,就不必糾結了吧”,世心走了出來,對紅綃說。
秋原也看著她,點了點頭。
紅綃這才感到放心了些:“嗯……既然世心大人都這么說了,那就不管了吧,反正就算有意外,我也能保護您周全呢”
“那真是太感謝了……哈哈”,世心說著感謝的話,卻由衷地感到濃濃的不靠譜。
一路走入難民們的隊伍中間,紅綃發現,這些人全都雙眼無神,面如土色,有的完全瘦成了皮包骨。
他們都是這昏暗世間的產物,活在底層最濃烈的黑霧中,看不見光,也不追求光。
就在三人來到隊伍最中心時,有些難民的眼神發生了些許改變。
秋原有意識地提醒紅綃和世心走快一些,但正欲加速離去之時,前方出現了意外……
……
一伙土匪幾十人堵在了前方,看樣子就算這是一長隊的逃難者,他們也想要劫掠一番。
秋原見狀雖然還是不以為然,不過現實總是又多出許多麻煩。
和他一樣,世心也沒怎么在意這些突然出現的人,倒不是不怕,只是有些時候怕也沒用。
紅綃卻在這時徹底杵在了原地,把頭埋低,看著地面一動不動。
有些事情在她的記憶里生根發芽,永遠也無法忘卻,恨意從心底涌起。
難民們紛紛朝后退卻,但在這群土匪面前,他們根本跑不過,更不必說這時候后方又有匪人們的同伙出現。
于是,短暫的騷亂后,局面卻戲劇性的因為紅綃三人站得太過突出而平緩下來。
紅綃沉默著,停滯在原地,秋原察覺她的異樣,便站在身旁。
世心跟著他們二人,雖然看他樣子柔弱,但也沒有懼怕。
一時間,場上這頗有些奇怪的情況倒是讓匪人們疑惑起來。
首領模樣的人示意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下馬朝著秋原等人走來,人還未至,粗獷的聲音已經到來。
“你們三個還真是奇特啊”,大漢轉了轉脖子,“我欣賞你們的勇氣,但不管怎樣,過路費和性命,你們總要選擇一樣”
他一邊說一邊走來,還把手中拿著的刀給輕輕揮舞了一下。
雖然來者不善,但秋原并不想理會,紅綃還是那樣,就如同突然掉了魂兒一般。
“請您放心,我們還是分得清什么更重要的,只是我的朋友們被震懾住了,暫時移不得腳步”,世心在這時發言回答,額頭上不停冒著冷汗。
秋原輕輕側視了世心一眼,隨后又開始看著紅綃,繼續對著前來的匪人不管不問。
“你倒是挺明白,但這兩個似乎有些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啊”,那大漢提著刀,走到了五步外。
“啊哈……怎么會呢,大人”,世心解釋說,“他們不過是被您嚇傻了”
“是嗎,可這家伙的表情一點不像”,大漢把刀舉起,刀尖指向秋原。
“還有這個女人,雖然低著頭,但也不像是在害怕”,大漢繼續道,“既然如此,就該先讓所有人看看不畏懼我們的下場!”
他這話看似是在對秋原等人說,實則是在對那些無法決定自己命運的難民們說,打算以此殺雞儆猴。
“請不要這樣,您要什么我們都給”,世心有些哀求。
大漢并不理睬,提刀前來。
至于那些難民們,全都只是看著,畏畏縮縮,畢竟他們也是自身難保。
“哼!”,大漢出手絲毫沒有顧慮,一刀朝著紅綃的頭斬擊而去。
他洋洋自得的神情還未持續片刻,便都化為不可置信的錯愕。
“你想死嗎,小子”,他對著突然用刀擋住自己攻擊的秋原惡狠狠言。
秋原沒有回答他,而是看了他一眼。
在大漢感受到不可抵擋的寒意與殺氣時,手臂已經飛在了空中,血液飛濺出來,濺了幾人一身。
大漢撕心裂肺的慘叫打破了在場的寧靜,匪人首領繞有興致地看著這一切,揮手示意其余十多人前來處理。
秋原從跪地哀嚎的大漢身邊走過,手中的刀準備開始喋血。
正在這時,紅綃抬起頭,一把拉住了他:“秋原未央,請讓我來吧……”
秋原看著她的眼睛,那份決絕讓他無法拒絕,于是將刀收回,立在了原地。
紅綃走上前去,還沒有拔刀,秋原就已經感受到了她的憤恨。
十幾個匪人看紅綃是個女子,好像都沒有把她放在眼里,帶著嘲諷和譏笑便沖了過來。
不過,當第一個人和紅綃交手時,他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可后悔又為時已晚。
他本想大聲叫喊什么,但話未出口就已經倒在地上成為尸體。
其他的人雖然一擁而上,卻也難逃厄運。
在秋原未央看來,此時的紅綃已經不帶有任何一點情感,每一刀都蘊含十足的怒火,一觸即燃。
不到一會兒的功夫,場上只多了十幾具尸體,除此以外,匪人們一無所獲。
首領的表情已經變得有些難堪,雖然紅綃展現的實力過于強大,但他還想著繼續進攻,不能空手而歸。
直到眨眼間沖到眼前的紅綃幾乎把刀架在他脖子上時,他才徹底明白,今日注定要無功而返,還付出了十幾人的慘痛代價。
感受到死亡威脅的首領還來不及拔出武器,勝負便見分曉。
紅綃帶著怒氣的一擊并未殺死他,而是被秋原擋下。
在看到秋原眼神的瞬間,首領感受到了比死亡還可怕的恐懼,那是深不見底的深淵。
紅綃并沒有因為秋原的行為而慍怒,而是默默把刀歸入刀鞘中,新鮮的血液還在滴落。
“你帶人走吧……”,秋原以不容置疑的口吻道。
首領只是呆呆地點點頭,眼中開始茫然,身體還在顫抖。
良久,他才下令所有的匪人們離去,雖然心有不甘,但保命更加重要。
看著這伙匪人漸行漸遠,秋原也準備繼續上路。
但在解除匪患之后,新的矛盾接踵而至。
十幾個心懷叵測的難民抓住了世心,用快要生銹的刀架在他臉上。
“我們不是土匪,只希望把你們的東西分我們一些,錢財也好,食物也罷,否則,我們就只有殺了這個小子”,難民中領頭的那個遠遠對著秋原和紅綃喊話。
不過,和對待匪人一樣,秋原始終是無所謂的態度,他轉頭看了看紅綃:“要走嗎……”
紅綃停在原地:“既然收了那家伙的錢,就保護一下他吧”
……
許久后,秋原三人已經離開峽谷,剩下的一切,都和他們無關。
那些留在其中的逃難者們斷然不會想到,匪人們并沒有真正遠去,而現在,挽回些許損失的時機已經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