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我也不便直接替你出手。武需長久功，目前時間緊，我且教你些小術法。有人問就說是你自己淘了本寶書自己練的。別提我。”她幽幽道。

　　“好，我記下了。”白珉點頭，突然道：“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

　　“叫我師父就好。”

　　“……”想的美，“我還是叫你小妹吧。”

　　“隨便。無事我睡了。你背書吧。別吵我。”

　　“？！”白珉：無情，不出聲背書？高估我了……

　　他揀了塊陰涼地坐著，邊背書邊用書給自己扇風，燥熱難耐，他背不下來，不禁想她去了。

　　好想跟她換一換，那里好涼快啊……小小丫頭，會這么多，也總是話里有話的，也不知她經歷了什么……白珉想起了生啖蛇肉、鐵鏈聲聲、寬闊地牢、血色地面……霎時跟她換的念頭減了好幾分。

　　這么一比，他簡直在桃源，那些欺侮也沒有那么要命不恥了。他還是有點難過，她不管經歷什么，她變強大了，在同齡人中一騎絕塵；而他書，書讀不好，武，武又不行，如她所說，是個廢物。

　　……你在想什么有的沒的！背書！

　　白珉敲了敲自己腦殼，告誡自己專心背書。

　　日光毒辣，熱浪撲卷。

　　一人心如止水默讀圣賢書，一人滿身疲憊睡夢會周公。

　　白珉抬頭，周圍景物曬得脫了色，剩白茫茫一片，除了那黑窗。他望進鐵窗，依然是濃黑如墨。

　　細風不時來訪，他忽然發現與小妹的荒唐相識不失美好。是多久了，他已經多久沒有這樣愉悅放松了。樹影一點點偏移，他再次從書中抬頭的時候，已是紅霞漫天。

　　白珉收拾帶過來的物什，準備回家。臨走，本想跟妹妹打聲招呼，料她還在與周公暢談，不便打擾，先行離去。

　　不料剛走沒幾步，就聽到一群人匆匆的腳步聲，“白珉這廝！找到他非扒他一層皮不可！”

　　他大驚，連忙往回跑。白珉撲到鐵窗前，急喊：“小妹！他們來了……我……我該怎么辦？”

　　她眠淺，緩緩睜眼道：“何須怕……你轉過來，背對著我。”

　　白珉乖乖照做，須臾后背好似被蜜蜂蟄了一下。“這是……”

　　白瑞一行人出現在后墻口，看見白珉，笑道：“終究還是讓我找到你了！”一幫人如狼似虎地撲上來。

　　“龜孫兒，終于來拜見爺爺我了？”白珉叉著腰，做出威風凜凜的架勢來。可表情卻是活見鬼。他完全懵了，內心活動都沒了。

　　“你表情配合我呀！”他低聲對自己說話。

　　……見鬼的配合……他努力擺出無畏的表情，但教旁人看來還是……又詭異又可笑。

　　白瑞一幫人見他這般，都驚在原地。

　　“你、你中邪了？”白瑞還結巴了一下，上上下下反復打量他。

　　可不是嗎……白珉哭笑不得。臉上還要掛著“本大爺壓根兒不把你們放眼里”的自信笑容。

　　“呵，今兒個就告訴你們這幫孫子，誰才是老大！”話音剛落，白珉向前沖去。

　　一幫小弟擋在白瑞身前，擺出作戰架勢來，可在“他”看來，無非是對武一竅不通之人擺的花架子。白珉眼睜睜看著自己上墻、飛天、亂轉……終于落下來了……騎在白瑞脖子上……

　　白珉雙腿伸入白瑞腋窩，緊緊夾住他身體保持平衡，雙手抱住白瑞腦袋，朗聲大笑：“乖孫，還認你爺爺嗎？”

　　白珉說著向旁邊那些呆若木雞的人笑嘻嘻道：“還認你們老大嗎？”

　　一幫小弟看傻了，有的居然順著他的話搖搖頭，瞥見白瑞目光，腦袋又立刻半途畫個弧點點頭。

　　白瑞氣急敗壞，上竄下跳想把這中邪的“白珉”甩下來。可不管他怎么甩，白珉在他身上穩坐如鐘。

　　“哈哈哈哈，你們快看，我身下這像不像只發癲的驢啊哈哈哈……”白珉心中雖虛，但也無比爽快，笑容自然多了。

　　“兔崽子！前幾天還在我身下求饒，你又是找哪個相好借了膽子，敢動你大爺？”白瑞罵起來陰狠多了，“白珉”一聽面色發青。

　　“……你再說一遍？”白珉聲音極冷，好似萬年不化的冰雪，夏日炎炎卻令在場的人都打了個哆嗦。

　　“不高興了？哈哈哈我說你是個兔兒爺，有了新相好忘舊恩公……”白瑞清楚他幾斤幾兩，白珉氣他就高興，也不怕他。

　　白珉翻身朝他胸口打了幾拳，白瑞步子不穩，仰面倒地。白珉立刻騎在他身上壓住他，又是結結實實幾拳。“他”控制好力道，稍用技巧，教他看不出外傷全是暗傷。白瑞沒想到中邪后的人這么厲害，挨打得說不出話來。

　　白珉打完起身，狠狠往他襠上踹去，道：“這東西也是禍害人，不如我行行好，幫你碎了它！”

　　周圍人感覺事態嚴重了，紛紛撲上來牽制白珉。

　　白珉不知是累的氣喘吁吁還是氣的，目送他小弟們把白瑞扶走。

　　“等等！”白珉喝住他們。白瑞虛弱地抬頭看他。

　　“今后我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路。若再有冒犯，拳頭說話。”

　　一行人面面相覷。

　　“還有！我們的事我們自己解決，你們若告訴府上人，我也不怕外人知道白府大公子年紀輕輕干的齷齪事，到時夫人會不會簡簡單單饒過了你？”

　　白瑞咽了口唾沫，沒有想到白珉從他的兔兒一下變成不好惹的人物。他揮手示意其他人把他扶走。

　　見他們走后，白珉一下虛脫倒地。剛剛他硬氣難當，從今以后也需如此，至少架勢要有，能唬多久唬多久，小妹不會次次都在他旁邊。白珉體驗了一把暴揍復仇的快感，內心并沒有很愉悅，而是很平靜。他心中冒出來四字：本應如此。

　　最后一抹余暉消失天際，他雙臂枕著頭，看著天色愈暗。

　　“喂，我餓了。”

　　白珉湊過來，道：“你是妖怪嗎？”

　　她知他說的是剛剛的事，輕松道：“打他們太不恥了，跟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有什么區別。”

　　她見白珉許久不語，道：“不過你很有天賦的，我隨便動動，你就入起勢了。真的。”

　　“……”如果沒有最后那個“真的”，白珉還會信她一點。“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啊。”

　　這次輪到她沉默了。壓根就沒有安慰過人，甚至鮮少接觸，何來擅長一說。

　　白珉打破沉默：“起勢是什么？”

　　她應道：“武林公認的評級。起勢是入門級別。而后依次是立心、悟性、縱自、擇命。”

　　“你在哪一級？”白珉好奇道。

　　“沒有評過，不知。”

　　白珉汗顏：那你怎么知道我入了起勢。

　　她注意到自己說話的疏漏，補充：“我在義武盟評級人之上，加上起勢一等入門是最好評的，我自然可以確定。”

　　“你怎么知道在評級人之上？”

　　這問下去還有完沒完。“打過，可以了嗎？快去拿飯！”她合上眼，實際上是殺過，那時她也瀕死。她轉念一想，當時不全用武，她所學的一切都用上了，而且是用計出其不意……算了，又不止誆他一次，不差這一次……

　　她迷迷糊糊快入睡時，內心竟想的是：……白珉……說到底……我沒有騙過你……我待你……可比待其他人真誠多了……

　　其他人……不是任務目標，就是訓練她的人。她也像白珉，身處在一個她無力更改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