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夏四季默默坐進后排,顧盛之上車后就閉上了眼睛,這該死的詭異尷尬。
代駕的男孩是個大二的學生,話不多,清清爽爽地笑著。
車子如一尾游魚滑入車道,夏四季趁顧盛之閉眼的功夫,忍不住地偷瞄了一眼又一眼。直到一聲輕笑傳來,夏四季奇怪地看著駕駛座上的男生:“喂,弟弟,你笑什么?”
“沒,”男生忍不住又笑了一聲,“我只是第一次見這么偷偷摸摸看自己男朋友的。”
“誰告訴你他是我男朋友?”
“啊,那您夫妻真恩愛。照片還貼在這里啊。”
夏四季扒著座椅伸頭往前看了一眼,然后像被一道閃電劈中了大腦,一時五臟六腑翻江倒海,顧盛之竟然把她的照片貼在了車里。那張歷史久遠的照片,一頭卷毛的夏四季笑得特別傻。
她活見鬼似的扭頭看了一眼酒勁上頭的顧盛之,他究竟在搞什么?
夏四季一開始的打算是把顧盛之送到目的地,自己再叫車回家。
可都到他家樓下了,顧盛之還迷迷瞪瞪,不省人事。
“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深淺嗎?就一杯倒的量,還來者不拒地喝。喝喝喝,怎么不喝死你。”夏四季一邊扛著顧盛之進電梯,一遍念叨。
顧盛之住在十六樓,東戶。這是她畢業那年顧盛之買的房子。不過她只見過毛坯房。沒等到裝修,兩個人就分手了。想到這里,夏四季突然有些心虛,不會門一開,江百合站在房間里吧。那畫面想想就很尷尬了。
但夏四季轉念又想,我清清白白見義勇為護花使者一枚,我心虛個什么勁兒!
大不了到時候把人往那兒一推:“你男人我給你送回來了。”
她一邊想一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顧盛之怎么又瘦了,肋骨硌得她生疼。
終于看到房門了,夏四季把顧盛之摁在墻上,伸手在他衣兜里找鑰匙。咦?上面沒有,褲子呢?夏四季累得氣喘吁吁,還得一邊扶著顧盛之防止他摔倒,一邊上下摩挲著尋找鑰匙。
“哈,找到了。”夏四季的興奮還沒過去,一抹高大的影子從上壓下來。
“顧……”
她的聲音被堵在喉嚨里發不出來。顧盛之把她圈在懷里,唇齒間還有酒的味道。他的手抓在她的肩頭,夏四季被他近乎泄憤似的瘋狂嚇到,她扯著他的衣服斷斷續續地說:“顧盛之,你……”
顧盛之的動作明顯一滯,然后他雙臂撐住墻,停住了。
夏四季一動不動地等著顧盛之平復情緒,一股莫名的悲涼,從她心里竄出來。
他們是在干什么?緬懷已經死去的青春和愛情嗎?
“顧盛之,你喝醉了。”夏四季用手輕輕撐開她和顧盛之之間的距離。仰面望向他,他總是清冷鎮定的眸子此時藏滿狼狽與慌亂。不知是在慌亂自己剛才的失態還是別的什么。
然后他沉默著推開夏四季,好似一瞬間清醒過來:“抱歉。”
顧盛之彎腰撿起夏四季方才因為慌亂丟在地上的鑰匙。但他直起身,單手扶住門,卻遲遲沒有接下來的動作。夏四季疑惑地看向顧盛之,難道還沒真正清醒,找不到鑰匙孔嗎?
夏四季卻看到雙眉緊皺的顧盛之,一頭的汗水,臉色蠟黃灰敗。
“你怎么了?”夏四季趕緊去扶他,不會是酒精中毒了吧?
“胃痛。”顧盛之躲開夏四季的攙扶,“沒事。”
沒事個屁啊!夏四季奪過他的鑰匙,帶著怒氣打開門,“普通的胃疼會疼成這樣嗎?你是欺負我沒胃疼過是吧?”
顧盛之從小就有胃病,是不按時吃飯造成的。后來,夏四季被胃癌報道嚇到,深深擔憂自己會年紀輕輕變成寡婦,于是每天監督顧盛之規律飲食,才把他的慢性胃炎慢慢養過來了。
“你沒吃東西就喝酒了是吧?”夏四季質問。
顧盛之摁著肚子,窩在沙發上,裝死。
又來這招!
夏四季踢踢他的小腿:“你家冰箱里還有東西嗎?”
顧盛之撩開眼皮:“不知道。”
你大爺!夏四季暗罵一聲,挽起袖子進廚房。
她先給顧盛之接了杯熱水:“你藥呢?”
顧盛之搖搖頭,夏四季在心里啐了他一口,一米八的大男人學別人裝什么柔弱。
幸好,冰箱里還有兩個雞蛋,一個不知放了多久的西紅柿。
夏四季先把西紅柿去皮,顧盛之嘴刁挑食,只有兩樣東西不吃,這不吃那不吃。他說過,西紅柿要剁成泥,否則會有血腥味。
連面條都沒有,幸好還有點面粉。夏四季做了一碗疙瘩湯,小心翼翼地端了出來。
顧盛之還閉著眼睛,杯子里的水紋絲不動。夏四季端著湯,看著窩著脖子躺在沙發上的顧盛之。
剛實習那會兒,顧盛之跟的老師出了名的嚴苛,每次他下班回家,在等飯的那會兒就能睡過去。夏四季總是把他頭攬在膝蓋上,替他按肩膀。
“顧醫生,秦香蓮賣了頭發送陳世美進京趕考,如今我是為您按摩捶肩。糟糠之妻不下堂,你敢出軌,我就把你這輛小火車拆了。”
夏四季是被熱碗燙回神的,她手忙腳亂地把碗丟在茶幾上,伸手去摸耳朵。
顧盛之被吵醒,見她這樣,臉色大變,抓住她的手,仔細看了又看,確認只是燙紅了,才把夏四季雙手放開。
這么一鬧,夏四季的心就再難平靜,但又能怎么樣。她最多是個過去式,墳頭蹦迪有風險,今夜過去,她還是當一個不再出場的前女友比較好。
“不燙了,你趁熱喝。”她把碗推到他面前。
顧盛之端起碗,拿勺子攪啊攪,夏四季沒換鞋,穿著襪子蹲在沙發上。顧盛之丟了毯子給她。夏四季把毯子展開,蓋在腿上。
一碗粥,吃再慢也有吃完的時候,夏四季把碗收拾好,說:“我要走了。”
顧盛之的胃痛不知道有沒有緩解,反正酒是醒了。他抬腕看了看時間:“現在已經凌晨兩點,你確定要走?”
夏四季點點頭:“不方便。”送人歸送人,過夜就不好了。
顧盛之臉色變得很難看,他拿起鑰匙:“你留下,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