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八二年的拉菲很昂貴,想必八二年的微安表也價值不菲。
——題記
那只混在一堆精密的現代電子測量儀之間的那只簡陋的老式微安表是如此顯眼,視線稍一觸及便難以移開。
似乎除了扭轉裝置外,這整只表的其他部分就沒有更多的金屬了,可以想象得出來當初制造它的人是多么精打細算地節省原料。生產的型號和廠家已經不可考了,但唯有生廠日期清晰地寫著:“一九八二年。”也許多年的磕磕碰碰給它造成了磨損,但它的主人還是用繃帶和原木給它“縫縫補補”,甚至還在外表面上涂上了一層蠟油。
但那一層蠟油顯然無法掩蓋歲月的侵蝕,一條條如老人皺紋般的裂紋盤在其上,顯得別一般的古樸。通電的時候,它還是艱難而又頑強地顯示著數值,像那個年代的人一樣自立自強的精神。
它把我帶回了那個物質匱乏而又可歌可泣的年代。我們學校的一個管簽到的老師也給我說過那么一段她跟電流表有關的故事。
當時,全中國的電流表只有在各地大學、研究所和少數其他地方才能被找到。那是為了給剛上中學的同學們提高學習物理的興趣,中學特地向省城的一所大學借來了兩只電表——一只電流表一只,電壓表。
同學們都圍著這兩只電表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好像從課本中蹦出來的電表變成了大猩猩似的,怎么看也看不夠。
待老師講完實驗的注意事項之后,扶一扶眼鏡框,問道:“誰想來做一下試驗?”
我的那位老師當時就是那群中學生中的一員,“唰”的一下把手舉得老高,自告奮勇:“我來!”
結果,一到講臺上,底下似乎有無數雙眼睛望著她,她便急紅了臉,腦中一片混沌,老師剛剛講的實驗注意事項全都拋在了腦后,只是憑印象練了連根線。
連上最后一根線時,微安表“啪”地一下打到了頭。
旁邊看著的物理老師眼疾手快,先是一巴掌打開了她的手,馬上斷掉電源,竟是顧不上呵斥我那早已紅了臉的老師,自顧自地檢查起電流表來:“還好沒燒壞,還好沒燒壞……
這位犯了錯的同學后來成為了人民教師,哪怕多年過去,她已退休,卻仍然記著當年的遺憾。
棕灰色的底座,表盤旁纏了一圈又一圈的黃色膠布,這只八二年的微安表表靜靜地躺在桌上,想要訴說著什么。
我怔怔地出了神,這一只微安表是不是也有著它非同尋常的經歷呢?我輕輕地拿起,又輕輕地放下,又搖了搖頭,離開了這間實驗室。
當我再次看到這只八二年的微安表時,已是兩天之后了。
那是,我正在隔壁做著實驗,聽見隱約的聲音傳過來:“教授,我電表燒了。”
我和教授是在同一時間來到那間實驗室的。
教授一遍又一遍地檢查著這只八二年的微安表,終于確認它已經燒掉了。
他扶了扶鏡框,捧起這只微安表,仔細地端詳了一會兒。
教授看了一眼燒了電表的學生,一句話一沒有說,只是佝僂著身子,輕輕地捧起這只八二年的微安表,小心翼翼地走出了門口,直到消失在走廊那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