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崖城軍營,設立在城主府的東北方,緊挨著人流量最多的北門,其設計初衷,是為了方便動員令下集結的民兵,能更快的聚集與輸送,因而通往北門附近的街道,也比其他三個門要多上幾條。
雖說是軍營,但實際上,按照帝國法律,整個摩崖城的駐軍不過寥寥數十人,此刻大部分人不是去巡邏街市,就是在城墻城門處站崗,能留在軍營里的,不是害病休養的,就是犯錯受罰的。
“我不承認,憑什么處罰我?我沒做錯!”
女衛兵抱著頭盔,忿忿的抱怨著,英氣的面容上滿是不解與氣憤:“我的所作所為,都是遵照帝國法律行事,他們憑什么處罰我?”
女衛兵所向,有一名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男子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沖鼻的酒臭味,床鋪上堆滿了空酒瓶與動物骨頭,長時間未修剪的胡須與頭發上,散發著油光。
與男子邋遢的打扮相違的是,在他床邊的衣架上,整齊的放著一套只有隊長級衛兵才能穿著的精致鎧甲,從其損耗程度與衣架上的灰塵來推測,這套鎧甲有些年頭了,而且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被動過。
男子懶懶散散的撓撓頭,沾惹上一手的油膩,還湊到鼻前用力嗅一嗅,點點頭,帶著確認的口氣說:“看來是該洗頭了。”
望著男子這番惡心的舉動,女衛兵皺了皺眉頭,心中雖然很是嫌棄,但并沒有說什么。
望著地上的“酒瓶子地毯”,女衛兵捂著口鼻。雖然她嫌棄這里的環境,但為了能站立,還是皺著眉頭,蹲下身,清理出了一片空地出來。
“記得當初,你入伍,求我收你為徒時,我說了什么嗎?”男子打了一個打哈欠,問道。
“記得記得,是‘一切要按規矩來’對吧?所以我無論是軍規,還是帝國的法規,都有好好遵守。”女衛兵稍加思索,馬上回憶道。
“可是,你唯獨沒有遵守,城主與四家族之間,定下的規矩。不僅沒遵守,還那么直白的去違反,去揭露,你說隊長他不罰你他罰誰?”男子擺擺手,有些無奈的說道:“而且我還聽說,你為了追捕白家的公子,竟然還追到了他家里去,最后被白家的護衛架住來了。”
“他違反了法律!”女衛兵死抓著這點不放,大聲說:“我們應該把這件事捅到裁判所去,讓管理法律的裁判官來收拾他。”
女衛兵的大膽發言,直接嚇得男子連忙轉過身,面向她,男子一臉不可思議的勸說:“你瘋了,為了這點破事,要和裁判所的那幫瘋狗扯上關系?雖說他們是帝國轄下的法律部門,但一旦和他們扯上關系,關你是原告還是被告,都不一定能活著出來。”
“你……你別嚇唬我啊,我不信!”雖然仍在嘴硬,但顫抖的聲音和結巴的吐詞,暗示了女衛兵心中的忐忑與不安。雖然她也不清楚,帝國直轄的法律部門裁判所是不是真的那樣可怕,但唯獨男子的話,她愿意相信。
“你這么死心眼,不愿意接受現實,違反大家制定的規則,難道想扛著一把秉守法律的大旗,去澄清玉宇?先不說摩崖城,單是王都,就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貴族與貴族,官員與商人暗中勾結,這樣的事都數不勝數,難道清理完摩崖城后你就要轉戰去王都?聽我一句勸,你還年輕,路子還長著呢,不要自毀前途。”
“王都怎么混亂我不管,被我看到了的我就要管。”
男子那股頹廢的喪樣兒,讓女衛兵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您還記得嗎,十年前,我和家人遇到獸潮,正是你帶隊來救下我的,當初我問你,為什么要不顧危險過來救我,你跟我說,按照帝國法律,城鎮衛兵,有責任保護市民的安全……”
“什么破黃歷啊,老子早就忘記了,真虧你還記得這點破事啊。”
自己勸說了大半段話,哪知女衛兵還是這么的油鹽不進,還想跟自己打感情牌,男子撫額嘆息,暗感頭疼。自己怎么就作死,收了這么一個正義感爆棚,與現實脫軌,完全不懂得變通的下屬。
女衛兵搖搖頭,往前走了幾步,與渾身惡臭的男子近在咫尺。她掩住口鼻,雖然厭惡這股陣陣飄散的味道,但為了能實現自己的目的,強忍著惡心,將手拿開。
停頓了一下,仿佛在想什么,過了會兒,只見她眉頭一挑,果斷地道:“您不過是沒有被選入貴族的私兵,沒必要這么頹廢,還飲酒誤事,導致降級,沉淪至今。”
女衛兵的勸說,讓男子的身軀猛震一下,他慢慢轉身做好,一雙渾濁的眼睛透過他那油膩的劉海,直視女衛兵。
“這個理由,你是從哪里聽來的?”男子冷靜地問。
“哪里聽來的,就……軍營里都這么說的啊。”見男子終于有了反應,女衛兵心中暗自高興,終于找對了話題,接下來如果繼續從這個話題入手,沒準真能有機會,勸醒他。
雖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但日子有盼頭,總是好的。然而讓女衛兵始料不及的是,男子聽聞了理由的來龍去脈后,猛地站起身,笑了起來,還越笑越瘋狂,聲音變得有些凄厲,讓女衛兵感到害怕。
“師父這是怎么了?”女衛兵心想。
好一會兒,笑聲漸漸息止,男子重新坐回床上,重新審視女衛兵。
“如果我沒記錯,你剛好是在三年前加入軍營的吧?”
女衛兵點點頭:“嗯,記得當初是因為,討伐山賊失利,兵員缺失急于補充,才放開條件,讓我得以通過入選。”
“難道,你被降職,就是因為這個事?”女兵似乎想到了什么,馬上問道。
“是也不是,”男子垂頭看著手上的老繭,若有所思:“雖然我的降職,確實是因為與山賊的戰斗失利,但不是一次,而是兩次。”
“兩次?”
“對,兩次,早在四年前,我們就組織過一次討伐,然而那次的結局更為慘烈——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在埋伏中陣亡。”
得知這個從未聽過的秘聞,女衛兵下意識捂住了嘴,一臉驚詫:“怎么會……”
“你記不記得,三年前第二次討伐的時候,城主曾跟市民們提起,送往王都特訓的一伙衛兵回來了,要讓他們打頭陣?”
“莫非……”聯系上下文,女衛兵馬上明白了男子的所指。
“沒錯,那只是在掩飾第一次討伐失敗時陣亡衛兵的手段,將它們的死亡通報推遲了一年,少發了許多薪餉,節省開支。”
“轟!”
如同青天霹靂,女衛兵的認知在這一刻受到了顛覆,她完全沒想到,自己所保護的城市,竟然曾存在有這樣的陰暗過往,更沒想到,那些為了保衛家園的前輩們,竟然淪為城主斂財的棋子。那自己……
瞥了一眼陷入混亂中的女衛兵,男子找了瓶殘留有酒液的瓶子,潤潤嗓,繼續說:“事后,我總結了下,那伙山賊,實力等級并不怎么高,頂多也就初級騎士的水準,就算利用環境與地形,也不一定奈何的了我們。然而,他們卻總能預判到我們的行軍路線,進行突襲,這只有一個解釋——軍營里有他們的奸細。”
“對呀!這就說的通了,那,奸細后來找到了嗎?”
“沒有,連個屁的影子都沒發現……而兩次帶隊的我反而是嫌疑最大的,雖然通過努力自證清白,但這個事總得有人來背鍋吧。如你所見,我被降職了,雖然只是降職為副隊長,但已經是有名無實了。”
回憶起過往,男子的臉上露出了難看的笑容,似是在為命運多舛而自嘲,還是在為霉運連連而懊惱。
“我,也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能睡個安穩覺,不然一閉眼,就會看到那些經我教導的新兵們,流著血淚,出現在我面前。”說完,男子不知從哪里摸出來一瓶酒,咬開瓶塞,用力往嘴里灌。
“等等!”故事聽到這里,女衛兵雙眼一轉,似乎想到了什么,連忙說道:“我記得,現任的隊長,好像就是討伐失敗后,升上來的吧?而且那時他還只是副隊長,且沒有參與討伐。你說會不會……”
男子雖然處于宿醉中,但并不傻,馬上理解了女衛兵的意思:“不用想,他不會,他不是那種人。”似乎很了解現任隊長的為人,男子替他開脫道。
“而且,我也懶得管了,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雖說被剝去職務,但看在我為摩崖城服役了十多年的面子上,城主沒有驅逐我,每個月的薪餉也照發。我很感激了……”

獅王亞斯蘭
為了后面的某個劇情合情合理,在大綱里,將前面和后面一些劇情臨時改了改,但由于是新添的人物,沒設定好性格,導致只能邊編邊寫。我知道這章犯了大忌,大片的對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