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湮顏走開了之后,就看到瓊舟尊者從石澗橋上走來。
他的身后跟著一只仙鶴,蘇湮顏看得出來,可不就是當初偷她魚吃的那一只嘛!
那仙鶴見了她,好像還記得她,連忙撲扇著翅膀乘著風穴起而飛,一個盤旋,鉆入了遠處的花樹里。
只見瓊舟尊者面色紅潤,一副神清氣爽的樣子。
他大步大步的走著,一雙廣袖甩的甚是意氣風發。
他見了蘇湮顏,微微一笑,朝她拋了個眼色。
蘇湮顏還在深感今早上起晚了這件事確實很不該,但是那瓊舟尊者看起來心情不錯,并且他還一下子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雙手抱著,仔細端詳她:
“你怎么成了個一臉肝腎不足的樣子?血瘀內停,這可全顯在你的眼睛上了。怎么,昨晚上去摸魚了?”他問。
蘇湮顏立馬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怕是眼圈深重,全被這眼睛尖利的大夫給看了去。
他甚至……居然還說自己肝腎不足,她想自己的精力可是好得很呢。
“我……我昨晚去看望表哥了,有些想念他,順便看了看山下布好的燈。”她避重就輕的道。
“哦!沒事的。可是這里住的不習慣?不過,且忍一忍,明日便是壽宴了。”
他深沉的一轉身,“所以說,今日可是最后一天了,看來也只能碰碰運氣了。雖然你還是沒起什么作用,但是還請你一會兒要記得配合我。”
“……”蘇湮顏汗顏。
心想這人肯定是要把仰山琴的事和盤托出了。她跟著他在后面走。
瓊舟尊者的身影蕩過湖光瀲滟的水榭廊橋,一路分花拂葉,來到祠堂旁邊,那個灑滿陽光的臺階上。
只見懷容仙君還在督促小龍王背誦。
瓊舟尊者從后面摸了摸正在苦思冥想的小龍王的頭,小龍王知是他,立馬撒嬌的躺倒在了他的懷里。
“師父,我頭痛。”
他嬌嬌軟軟的說,那聲音軟糯酥憨,叫誰聽了都要動容。
瓊舟尊者把他抱在懷里,溫柔的告訴他:
“你要好好學習,不然長大了以后還怎么統領一方水族呢?你到時候才不配位,那才是真正要頭痛死你。”
誰知那小龍王聽了這話,竟哇的一聲,哭了。
眼淚壓抑的從他那黝黑無邪的眼睛里涌了出來。
“我才不要當什么龍王!我只想好好玩!玩得開心比什么都好!怎么你們都逼我!都要逼我!”
懷容仙君看著他,從容不迫的緩緩道:
“其實這孩子不是不想用功,只是他性子太急,學了立馬會忘記。但是我看他擦起地來倒也算勤快,只是他這心思,確實喜怒無常了些,我估計是他心里憋著什么事情。
以他這樣的性子,需疏肝理氣,多修心法,溫養天性。你這個當師父的,要多對他耐心點,多鼓勵多開導他。”
瓊舟尊者點了點頭。
他沉默良久,他看著滿院子亂跑的小龍王,緩緩開口:
“看來師兄很會教孩子啊。我心想,這個小頑皮正是最有趣的年紀,天性本自然,雖然有時吵了點,但每每見到他,我就不知怎么的忘了憂。
甚至我有時把他當做了自己的孩子來看,想看著他慢慢長大。”
懷容仙君看著那孩子,眼里自然是充滿疼愛的眼神。
但是他向來喜笑不愛外露,只是嘴角微微勾了勾。
“師兄你可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耐心的陪著一個孩子慢慢長大呢?”瓊舟尊者問。
“我想過。我想等這陣子忙完,計劃收一個良善的徒兒,正如師父當年一樣,好生栽培他。
也不求他以后多顯貴富達,只希望他能傳承醫道,做個高山景行之人。”他的聲音仿佛像陽光下的清泉湍流著過境,溫潤卻不失氣勢。
瓊舟尊者看著他的側臉,微笑道:
“何需非得收徒兒,若是有了自己的孩子,骨肉至親,血脈相承,日日承歡膝下,那豈不更是加錦上添花?”
他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小龍王的方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瓊舟尊者長長嘆出一口氣。
“師兄,自我去了天庭,這偌大的云上峰寂寥廖的,你可感到過冷清?
我這再一走,這里又沒了人,我這心里也著實不好受,你就算招幾個侍從也好,也好有人幫著照料照料。”
“自師父在的時候,云上峰早已遣走了所有的侍從,我早已習慣了清靜,反而不習慣旁人來照料。”他答。
“師父是師父,他傳授你我一身本領,必然要敬之愛之,但是,我們依舊是我們自己啊,你我后面的日子早已沒有了師父。”
瓊舟尊者道,他把手放在師兄的肩膀上。
懷容仙君向來鮮少與他人如此親昵,很明顯的感受到他手心傳來的陣陣溫度。
“師兄啊,這會子掌門的壽宴,幾乎這仙界所有漂亮的仙子都會來。我心想,我這師兄生得這等冰清玉潤,定然會成為她們的目光關注之焦點。
我敢發誓,只要師兄你稍微厚一點點的臉皮,不管喜歡哪一個,都會如同囊中取物一般,信手拈來。”
他心想,他這師弟對這方面似乎頗有研究。
瓊舟尊者繼續道:“畢竟呢,我也非常希望師兄早點成家。
師兄你有所不知,我們富娥山有一個習俗,兄長未婚,做弟弟的是不能婚配的。
雖說師兄你不是富娥山人氏,而且只是師門的長輩,但我的至親都已亡故了,現唯有師兄,是我羈絆最深之人。”
當公輸梓祝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心頗有觸動。他說:“師兄只是師門的長輩……”
既非血親,可是到他這里,并非如此。
他素來寡薄,且父母無依,除了師父之外,他早已將這個師弟當做這世上唯一的至親。除他以外,他在這世上再無一個知心之人。
可是公輸梓祝說,“師兄只是師門的長輩……”
日光融融,暖了身子卻暖不了自己最深處的心魂。
此時瓊舟尊者已是站了起來。他繼續說,“哎呦,我都講得口干舌燥了,還請師兄給我泡壺茶。就讓我趁著如此韶光好鳳景,再多喝幾杯吧!”
他二人來到水池旁的亭子里。
小龍王和蘇湮顏正脫了鞋在湖里踢水花兒。
一雙胖胖乎乎,粉粉嫩嫩的干凈純澈的小孩腳,還有一雙白皙玲瓏,沾著水露的纖纖玉筍,正所謂:六寸膚圓光致致。
懷容仙君見了,立馬卻背過身去。
瓊舟尊者見了,笑著說:“鴨尖山的女子大都生性淳樸,天然恣意,卻不像明覺山的姑娘細致謹慎,但其實這正是其天真之處呢。”
入座,懷容仙君正了正襟,取壺具烹茶。
瓊舟尊者卻朝蘇湮顏勾了勾手。
蘇湮顏見了,她一臉的迷蒙,用帕子擦了擦腳,穿好了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