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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眾國度

第三十七章 王的盛宴

萬眾國度 輕鴻落宇 4408 2023-03-03 00:03:55

  華麗的宮殿里金碧輝煌,女官仆人們行色匆匆的在王宮里穿梭,像是在準備什么盛大的宴會。

  內殿里,國王還在梳妝打扮,他帶好了王冠,用木梳子仔細搭理了金色的波浪頭發,才對著鏡子里的自己點了點頭,緩緩的坐到了屋子中央的王座上。

  這里是他用來宴請心腹大臣的地方,和外殿不同,那里議事較多,而這里則是閑談為重。

  作為阿爾弗雷德王國的國王,他也需要放松,也需要……“朋友”。

  今天是卡佩蘭頓公爵回返王都的日子,也是他準備正式冊封他為“大公”的日子。

  但在此之前,他還想跟這個“老朋友”談一談,聊一聊。

  女仆輕輕的扣響內殿的門,國王咳嗽一聲,門被緩緩推開,卡佩蘭頓大公跟在女仆的后面,走了進來。

  國王對著卡佩蘭頓大公露出一個懷念的微笑,揮揮手,示意女仆可以退下了。

  他先是坐在了王座上,然后突然感覺屁股有點涼,看了卡佩蘭頓大公一眼,也不顧及國王的威嚴,索性就從王座上下來,坐在了下面的臺階上。

  卡佩蘭頓大公站在離國王遠一點的位置,等待著國王的指令。

  “坐吧?龍?站在那里做什么?不累么?還是說因為我的身份讓你有些局促?”

  國王開口,就像是對著一個闊別已久的好友,全然沒有國王對臣下的壓制。

  “我沒有向您行禮……”大逆不道的話從卡佩蘭頓大公嘴里說出來,不知道的人還會以為他是不是攤牌了要明著弒君叛國……

  國王卻明白他的意思,這個從小就陪伴護衛他左右的人,脾氣秉性就是直來直往,這句話的意思也只是單純的告訴自己他并沒有拘束罷了。

  這是自己規定的,到了內殿,可以不論身份地位,權當朋友共處。

  可他所有的臣下都喜歡和他虛與委蛇,到頭來,他還是明白了能夠信任的只有這個“直來直往”的護衛了。

  啊……不對,他已經是大公了,自己也早就不是王子了。

  “給我講講……你征戰的過程吧?”

  卡佩蘭頓大公點點頭,開口講到:“我從辛洛斯西北部先派出了一些斥候,因為辛洛斯的西南部和阿爾弗雷德接壤,而正面的主要戰場在…………”

  “啊停停停!!”

  國王抬手制止了卡佩蘭頓大公滔滔不絕的講解,說道:“我是想讓你講講有沒有發生什么好玩的事情……比如奇聞異事,寶物美女什么的……”

  “恕我直言,王,您這樣的發言有些奢靡昏庸之感。”卡佩蘭頓大公語氣沒有一絲變化,像是一個精密的程序。

  “你還是這樣啊,龍。”國王攤攤手:“現在我們只是朋友,作為朋友我問這些有什么問題嗎?”

  “……”卡佩蘭頓大公閉上了嘴,像是在用沉默來表達拒絕。

  他已經提前了解過卡佩蘭頓公爵這個角色了,對這個國王也很了解,這位國王在此之前有著雄心壯志,他勵精圖治,國家一片欣欣向榮,但不知道為什么最近這段時間變得喜好奢靡,天天縱情酒色,沒日沒夜的和大臣們在宮殿里縱情聲色。

  很奇怪……但這不重要,他現在需要按照“梟”給他的劇本來和這個游戲里的國王完成這段劇情。

  國王嘆了口氣,伸了一個懶腰,然后他曲著眼睛看著卡佩蘭頓大公,眼窩凹陷好像一個得了病的人。

  一瞬間,卡佩蘭頓大公有一種國王老了十歲的感覺。

  “龍……人需要同黨啊。”

  國王緩緩的吐出這句話,語氣帶著讓人捉摸不透的低沉。

  他摩挲著手指上的寶石戒指,好像是在回憶些什么,又好像只是在欣賞寶石的美麗。

  “我最近突然發現,其實一個國王的一生也和一個平民沒有什么區別,出生,長大,變老……無論做了什么,不做什么,世界還是會照常運轉,不會因為我發生任何改變……”

  “在我努力的處理事務和治理國家的時候,我的忠臣們鼓勵且尊敬我,我的佞臣們鄙夷卻害怕我,但我毫不在乎他們的想法,忠臣也好,佞臣也罷——因為我是一個英明的君主,幾十年后,人們會稱贊我的功績,千百年后,歷史會記載我的名字。我本身就代表著正確。”

  “理所當然如此,王。”卡佩蘭頓大公如此說道。

  “可那又如何呢?”

  國王的眼皮垂了下來,看起來沒精打采的:“那天伊撒爾來到我的寢宮,對我說,要我為他們建造一座巨大的祭壇來侍奉奧頓神明,我想了想,沒有答應,我的人民還要吃飯,怎么能耗費那么大的人力和財力呢?奧頓神明創造一切,又怎么會在乎這點東西?”

  國王仰天長嘆:“可我的大臣畏懼我,我的子民們不理解我,他國的君主排擠我,認為我對奧頓神明不敬,居然肯錯過侍奉奧頓的機會,一瞬間,鋪天蓋地的反駁充斥我的耳朵,你不會想到的,龍,我居然感受到了無力。”

  國王閉上了眼睛,嘴角勾起,慘淡一笑:“我肯為了我的國家不惜悖逆神明的意志,到頭來卻一無所有。一個不被任何人認可的王,怎么能算王呢?”

  “……”卡佩蘭頓大公沒有說話,關于教堂的事情他實在不能多說什么,所以國王直呼教皇名字的事情他就全當沒聽見了。

  “人需要同黨啊。”

  國王看見卡佩蘭頓大公的樣子,以為卡佩蘭頓大公也默認著自己的錯誤,于是落魄的站起來,坐到了冰冷的王座上。

  “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人是無法對抗命運的。”

  國王擺擺手。

  “去吧,龍,去外殿,幫我準備好宴會,在王座上加個毯子,太冷了,或者把王座撤下來,接下來我要賜給你更大的土地,讓你真正成為那片土地的主人。”

  “教皇也會來,要好好款待他……我有點累,想歇一會。”

  “……謹遵您的吩咐,王。”

  卡佩蘭頓大公單手放在胸前,簡單行禮,匆匆離開。

  國王呆愣的坐在王座上,看著逐漸遠去的卡佩蘭頓大公,心里升起了一絲難過。

  他想起了自己還是王子的時候,龍是他的侍衛,天天貼身保護他,那時的他還很年輕,心懷雄心壯志,整日和龍一起在列國游走,他記著自己經常和龍說有一天他會讓阿爾弗雷德成為世界上最強大的王國,讓他的子民們即便不信奉神明也能獲得幸福。

  那時的龍還很青澀,呆愣的看著自己,說著我相信您,王。

  他看向自己的眼神里帶著一絲光芒,讓自己心里即使瞧不起他也得到了慰藉。

  只是現在……龍眼睛里的光已經隨著自己的雄心壯志迷失在了過去……國王有一種奇怪的直覺,龍已經不是他的龍了。

  啊……無所謂了。

  頹唐的君主癱倒在王座上,雙眼無神的看著亮麗的天花板,他早上精心打理的頭發早已散亂不堪。

  咚——

  鐘聲從外殿傳來,女仆的腳步聲臨近。

  盛大的宴會要開始了。

  ——————————————————————————————————————————

  “好久不見了,波爾公爵!”

  “噢!上次還是在薩爾斯的城堡那里吧?萊山公爵!”

  “是啊……”

  外殿里從里到外都充滿著人,像是菜市場里賣菜的人們,只是這些人一個個都穿著看著就很昂貴亮麗的衣服,甚至整個身形都被那些衣服上的裝飾和身上帶著的首飾襯托的臃腫且滑稽。

  貴族們在一定的禮儀里互相攀談著,尷尬的言語卻帶著理所當然的自信。

  卡佩蘭頓大公緩緩的從內殿回到外殿,人們開始注意到他,一時間無數雙眼睛在打量著他,那些眼神里帶有好奇、貪婪、恐懼、敬畏、嫉妒等等……

  他沒有絲毫停頓,徑直的走向內殿深處,走過巨大的長桌……停在了王座下的不遠處。

  他轉過頭來,看著內殿里所有人。

  “王隨后即到。”他抬眼,瞥過一眾貴族:“稍安勿躁。”

  氣氛一下子變得冰冷,大臣和貴族們一時間噤若寒蟬。

  不消片刻,女仆們陸陸續續的開始端著餐盤走進外殿,將餐盤擺上華麗的長桌,侍衛們立在殿內的墻邊,仔細觀察著,防止突發狀況。

  太陽在窗外緩緩移動,日晷上的影子也自然隨之變了位置。

  咚咚咚噔……

  若有若無的高跟鞋聲響起,殿門再次被推開,陽光的輝映下閃著金色的光芒,有著藍寶石一樣眼瞳的大王子伊文·阿爾弗雷德走了進來,身著寶藍色的長袍,衣服上鑲嵌著五顏六色的寶石,他看起來孔武有力,英姿颯爽。

  他的身后,同樣衣服金光閃閃的青年女性走了進來,她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這是大公主安娜和她最小的妹妹四公主喬茜。

  隨著幾人的進入,有些貴族們的臉上開始堆起討好的笑容,有些貴族卻朝先走進來的王子公主們的后面看去。

  只是錯了幾個身位的距離,外面就又走進了一個年輕靚麗的女性,她的金發帶著幾分卷,像波浪一樣的充滿活力,樣貌和先前走進的王子公主有些相似,五官卻精致的和先前的王子公主仿佛不是一個品種。

  她穿著紫色的禮裙,薄薄的輕紗掛在她的香肩,讓她宛如仙女。

  她的身后跟著一個專屬侍衛,從進入外殿后便自覺移步至一旁。

  這是國王最寵愛的公主:三公主歌莉婭·阿爾弗雷德。

  國王有多寵愛她?不僅有專屬的護衛,衣服,禮品,首飾,幾乎都是國外國王贈送給國王的寶物,甚至國王還會親自去請求教皇,在每一次歌莉婭過生日的時候給予她祝福。

  有的貴族甚至還聽說遠嫁他國的二公主斯諾就是代替歌莉婭才去聯姻的……

  大王子走近卡佩蘭頓大公,微微點頭行禮:“許久未見了,叔父。”

  卡佩蘭頓大公點點頭,按照設定,他還算是大王子的“師父”。

  幾位王子公主都一一向卡佩蘭頓大公行禮過后,就各自站在了餐桌上的前幾個位置前,等待著國王的到來。

  歌莉婭公主朝著卡佩蘭頓大公笑了笑,眼睛里閃著不明的意味。

  卡佩蘭頓大公剛想說些什么,國王就帶著他的王后走進了殿內。

  國王的王冠上鑲嵌著紅色的寶石,殿外的陽光照射發出紅色的光芒,他身旁的王后保養的很好,已經中年卻好像一個年輕的成熟女性,只能從臉上看見一絲皺紋。

  大臣貴族們看到國王,紛紛彎腰行禮,國王沒有理會他們,拉著王后走向了長桌深處的王座。

  他放下了王后的手,坐在了墊著皮毯的王座上。

  他看了面前的大臣貴族,以及他的妻子子女們,開口說道:“落座吧。”

  眾人紛紛帶著笑容坐到了自己受邀的位置,并異口同聲的回答道:“聽從您的命令,王。”

  國王點點頭,剛準備舉起杯子,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他看向一旁的卡佩蘭頓大公,問道:“教皇沒有來嗎?”

  “教皇大人隨后就到,父親。”歌莉婭公主插嘴道。

  國王聽到插嘴聲先是皺了皺眉,看到說話的人是歌莉婭面色緩和了幾分,他點了點頭,重新舉起杯子……

  “那么,諸位……”

  “此次的盛宴,是為了慶祝我們偉大的將軍,龍·卡佩蘭頓在我國與辛洛斯的戰役中拿下絕對的勝利!”

  國王的藍色眼睛里閃著不明的陰影。

  “他是阿爾弗雷德的英雄,是騎士中最偉大的勇士,是我們不朽的戰神……因此,我認為,公爵已經不足以表彰他的功績,我要將阿爾弗雷德東南部的法爾考和辛洛斯割給我們的土地一并賜給我們的英雄,讓他可以在此建立自己的國家,讓他擁有一個更大公爵的權利!”

  國王的話剛說完,下面的貴族就炸開了鍋……

  “王,這封賞是如此的沉重……”

  “王,阿爾弗雷德史上從未有過賜封大公的先例……”

  “卡佩蘭頓公爵……畢竟血統低賤……”

  國王放下酒杯,瞥了一眼默不作聲的大王子,又看了看聽完自己的話臉色微白的歌莉婭公主,最后看向了身邊的卡佩蘭頓大公。

  位臨國王,何等殊榮。

  “我意已決。”

  “從今天起,龍·卡佩蘭頓,正式成為大公,世襲罔替。”

  歌莉婭公主面色蒼白,雙手在桌下已經掐出了血印。

  她早就聽說父親可能在放權,以至于那不成器的哥哥都開始逐漸處理政務,她當然也有野心,她是國王子女中最聰明的那個,也是最受寵愛的那個,她幾乎得到了一個女人想得到的一切……

  可這還不夠……她還想要更多,更多,她原先以為,只要多一些時間,讓父親知道她的能力,讓父親再溺愛她一些……她甚至想取代大王子繼承人的位置。

  可如果卡佩蘭頓公爵被封為大公的話……一切都不一樣了,撇去地位不談,卡佩蘭頓大公是絕對的國王派,他一定會支持國王的任何決定,繼承人當然是正統的大王子,隨后就是國家的利益,而據她所知,卡佩蘭頓大公沒有和任何一個貴族交好,是絕對的一個“死腦筋”,這樣的一個人封了大公,以后對她來說……很礙眼,非常礙眼,甚至……危險。

  卡佩蘭頓大公從座位上離開,站起來,單膝跪地,朝著國王行了個禮。

  歌莉婭公主咬著嘴唇。

  卡佩蘭頓大公閉上眼睛,向著國王,仿佛在朝神明起誓:“一切為了阿爾弗雷德,我的王。”

  大王子坐在座位上,漸漸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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