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老師說,明天是我們在幼兒園的最后一天了,我們除了表演節目,家長和我們一起玩以外,還有一個小環節:交換禮物,就是小朋友們要買一樣禮物,送給自己認為自己最好的朋友。
下午,我們幾個女生坐在幼兒園排排木墩上,女生中間有兩個頗有影響力的孩子,她們互相討論著交換的禮物,最后我因為沒有人交換,被她們命令和另外一個也沒人交換的女生交換,我迷迷糊糊地答應了。
下午又是排練節目,我們班準備表演舞臺劇:白雪公主。白雪公主是我們班長,王子則是我們班公認的一個又帥家里又有錢的一個男孩子,而我則和大部分女生一樣表演舞會上數不勝數的舞女們。
晚上回家,爸決定明早帶我去買小禮物。
只記得我穿著校服坐在電瓶車后座,來到了一家文具店。
說是文具店,卻掛滿了孩子們的玩具,爸讓我進去挑,我晃晃得不知拿什么。
這時候,我看見我們的“王子”也在這,“王子”也看見我了,他跟我打了招呼,我好像勉強應了一聲。
他手上抱著兩三個磁力文具盒,這在那時很流行,他說他要送給他所有玩的好的朋友,他身后有一個漂亮的女人,應該是媽媽吧,手上的文具盒更多。
我們的家長打了招呼就分開了。
我還是不知道選什么,爸爸替我選了一個禮物——一個黃澄澄的小鏡子,是一個胖胖的小鹿模樣,我也覺得很可愛,就買下了。
爸爸把它放進我校服胸前的小兜里。
終于到了幼兒園,我跑進去,爸爸去停車,在門口,有一個檢查小孩身體的阿姨,理著泡面頭。
我很是討厭這個女人。
我們之間的恩怨要追溯到很久之前的一個早上——我媽買了一包紅棗味的大白兔奶糖,讓我帶到幼兒園里和小朋友分享,我本來很開心,可是在門口被她攔下了:“不行,小朋友吃了會蛀牙。”
那語態和神氣,仿佛我帶的不是糖而是一包牙病菌。一個和我玩得很好的幼兒園阿姨和我媽都過來求情,可是她還是硬邦邦地來了一句:“不行!”
我哭了一天,其實現在想想不至于,但是那時候還只是一個中班的小孩子,不懂得情緒是要收斂的。
從那以后我很怕她,也很討厭她,可每天早上幼兒園里第一個見到的必須是她。
“兩手攤平!”她說,我照做了。
我正等著她像平常一樣說那句:“有沒有頭暈……”,她卻忽然拿出了我胸兜里的小鏡子,“誰讓你帶玩具的!啊?”(我們幼兒園有規矩不能帶玩具)
我傻在那里,不知道干什么,這時候,“王子”和他媽媽來了,“王子”媽媽替我解了圍:“這是給其他小朋友交換的禮物,你看,我們也買了很多呀。”
泡面頭把小鏡子放了回去,我忘了說謝謝,或者說,沒有說的勇氣。
爸來了,把我帶到幼兒園里面。
先是園長講話,后是文藝表演,我們的“白雪公主”是偏后的,本來一切都好,可出了點意外情況。
我們眾多舞女都是有一個男生舞伴,我排在倒數第二個,可就是最后一天,倒數第一個女生的舞伴沒來,于是,她開始搶我的舞伴,我不是很喜歡我的舞伴,只是自己的舞伴被人搶感覺很不好,況且她平常也讓我很是反感。
于是我倆在隊尾幾乎是打起來地跳舞,那個男生也很無奈,也很窩囊,一會跟她跳,一會跟我跳。還好有一個幼兒園阿姨看見了,她悄悄跑來救場,(也巧那時我搶贏了她)她問那個女孩:“你怎么沒有舞伴呢?”女孩子氣得不說話,“那你自己跳吧,和她們一樣。”
我開心的看著她怨恨的眼神,像一只歡快的小鹿似的跳舞跳得更認真了。
然后的事我就不記得了,只記得下午交換禮物,爸和我一起。
我去找那個女孩子,可是——“不!”她后悔了。
她已經和別人交換好了禮物,是一個又大又漂亮的梳妝盒,很明顯,她不想拿它來和我換我那面寒酸的小鏡子。
她跑開了。
我不知道干什么了,畢竟交換禮物的時間是一下午,我卻用了一分鐘不到完成了。
突然一個蘑菇頭竄了過來,這不是剛剛和我搶舞伴的女孩子嗎?我不想理她。
“這是一面化妝鏡。”她說“上面有個小梳子,我拿不下來,我們誰拿下來了就是誰的——我先來。”
可她下一秒就把梳子掰下來了,“那這是我的了。”說罷,她又風一般的走了。
我和爸漫無目的地在園里走著,走過草坪和小橋,小房子和小秋千,看著小孩子們快樂地玩耍。而小鏡子一直待在我胸袋里,直到太陽下山,直到畢業典禮結束,直到我們回到家里,它依然乖乖的沒有動。
回到家里,我在旁邊拿著鏡子,爸把今天的事跟媽說了。
他忽然轉過來,對我笑:“你送給爸爸吧,爸爸喜歡。”可是說罷他居然哭了,“大叫在學校里沒有一個真心朋友……”
我瞪大眼睛,這是我記憶里爸第一次哭。

宋秦木子
一章完結???? 我和爸爸的真實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