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玩意?”皇甫煜澤此話一出,舒璟晗脫口而出這三個字,這是她僅有的感想,“冠絕后宮”與放她出去有什么聯系嗎?與她又有什么關系?
皇甫煜澤眉峰微蹙,原本清冷的聲音有些低沉下去,“怎么,還嫌不夠?”皇甫煜澤本以為這樣的事是不會有人不歡欣鼓舞的。
舒璟晗意識到自己的反應讓他誤會了,有些哭笑不得,連忙解釋,“不是,皇上,不是夠不夠的問題,而是,民女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皇甫煜澤將雙手置于背后,不知怎的讓舒璟晗想起了書塾那位老先生說教的模樣,有點想笑,但皇甫煜澤一個眼神掃了過來,舒璟晗立刻變成面無表情。
沒有計較舒璟晗的小動作,也是因為皇甫煜澤有更重要的事說,“在前朝,我要牽制馮宇為首的門閥士族,逐漸削弱他們的勢力。在后宮,我需要有人阻止他們的人掌控內廷,讓他們掀不起什么風浪。這是一筆交易,雙方互利共贏的交易。我要你在后宮斗垮所有人,這所有人里面,包括各方勢力,尤其是當朝馮太尉一派。當所有人倒下,你,就是冠絕后宮的那個。”
舒璟晗把這一長段話消化了一會,才明白了皇甫煜澤的想法。聽上去好像還挺好,但是仔細想想,要在后宮眾人之中立足已是不易,更何況要與馮太尉他們的人去爭,去搶。再者,這本質上還是君主與黨佞的爭斗,她要卷進來的話,豈不是再也快活不了了,冠不冠絕,她還真不在意。
皇甫煜澤見舒璟晗頗有猶豫,便放出了“殺手锏”,“衛家。”
只這兩個字,便讓舒璟晗內心波瀾起伏,“皇上你,,,”
皇甫煜澤竟然笑了,不過不是煦陽,倒更像是獵人,“八年前,那時候朕還是太子,衛家突遭構陷,滿朝文武無人為其求情,朕記得去找父皇爭論了許久,他都不肯改變心意。一夕之間,全族流放,”皇甫煜澤頓了一下,看著舒璟晗,而舒璟晗不敢與他對視,把頭扭到一邊,“衛家的三小姐逃過一劫,世人皆以為她早已不在了,就連馮宇都追查無果。可是,馮宇怎么也料想不到,這位衛家三小姐改名換姓,寄養于他人屋檐之下,還是朝中老臣,”說著,皇甫煜澤貼近舒璟晗的耳畔,要讓她聽清楚些,“舒,洲。”
自己的身世暴露了,舒璟晗知道如果皇甫煜澤昭告出去,且不論她會不會流放,至少舒府會落得個包庇罪,朝中不知多少人在等著舒洲的紕漏出現以借題發揮,趁機拉下馬。舒璟晗再也淡定不了,轉過頭來盯著皇甫煜澤,雖然語氣強硬,但是眼中盡是不安,“皇上,既然是要做交易,過河拆橋是不是不太好?”
皇甫煜澤享受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感覺,給出建議般說道,“如若好好做這筆交易,你的身世除了朕和舒家的人,不會再有第三方知道。而且,衛家的冤屈,朕自會一一洗清,他們也都可以重開制玉坊,繼續提供好玉,將這手藝代代相傳。”
衛家,是舒璟晗最大的軟肋。當皇甫煜澤說起衛家之事以及她想完成的澄清冤情,舒璟晗認了。此后有多少艱難險阻也好,她都認了。再者,皇甫煜澤同她說了這許多,分明就是一步一步算計好的,吃的死死的,她有選擇的余地嗎。
“好,民女能為皇上效勞,在所不辭。”
皇甫煜澤十分滿意這個結果,“既如此,出去之后密切關注選秀的事宜,按時參加。”說完,從案桌上拿起一份已被疊成方塊大小的紙張,遞給舒璟晗,“拿著。”
舒璟晗接過紙張,是隨處可見的普通紙質,“這是?”
“選秀的內容,以及,該如何應對。”
舒璟晗半信半疑,“這是要我照做?”
皇甫煜澤隨手撩起舒璟晗散落發鬢的一縷青絲,“這是朕與尚書臺一同擬出的選秀事宜,而選拔標準、應對之策只有朕有。只要你按上面的做,你就一定能通過選秀。”
舒璟晗想起了每次書塾進行考核的時候,她都會想,要是提前知道答案就好了,沒想到選秀也能這樣“開后門”,“這還真是個好東西,民女定會熟記在心。”
“朕言盡于此,今日我與你說的話,煩請舒小姐爛在肚子里。你可明白?”皇甫煜澤知道這趟算是沒有來錯。
“清楚,明白。”舒璟晗將紙片收好,這位爺可不是好惹的,想到以后的日子,都做好了能屈能伸的心理準備。
“委屈你在這再待上個三五天了。”
“不委屈不委屈,皇上哪里的話,”舒璟晗回以假笑,內心已在咬牙切齒。
皇甫煜澤撂下一句,“知道就好。”便走出了密室。
舒璟晗氣得夠嗆,被算計得明明白白,沖著皇甫煜澤的背影做了個鬼臉,還好他沒回頭。
現在舒璟晗算是知道皇甫煜澤這個人了,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狐貍”,但是又有著狼的野心、攻擊性。
本來就冷的得睡不熟,見過皇甫煜澤后更是睡意全無,索性將那紙張看了幾個來回。
無法入睡的不止舒璟晗一人。
侍女小卒們都歇下了,但是舒洲房內、舒陵房內,還是燈火通明。
舒府剛用藥晚膳的光景,高澄海便來到舒府轉達舒璟晗的消息,舒府頓時亂了。
夜幕已降臨,舒洲奔走各位好友無果,他們都勸舒洲不要貿然前去求情,朝堂之上更是不能提及此事,不然只怕會是適得其反,舒洲再一次感到了八年前的那種沮喪。
王伊容一直在舒府的佛堂內誦經祈禱,即使她知道未必靈驗。
舒陵邀了他結識的所有賢士,一起寫下一份投狀書,請求舒洲交去大理寺,舒洲無奈嘆息,“大理寺又如何,要親自提審的可是皇上。”
舒陵在房內寫了一張又一張紙,也扔了一張又一張,最后來到舒璟晗房前坐下,就那么,一直坐著,看著懸掛高空的殘月,“璟晗,我不該把你弄丟的。要是我追上你了,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翌日清晨,馮府。
早起的馮宇正逗玩著籠中的百靈鳥,一名下人來報,“老爺,宮中的眼線傳來消息,昨日子時,皇上去內牢親自審訊了舒家小姐。”
“哦?皇帝這么心急,生怕夜長夢多不成,”馮宇給籠中鳥補充了些吃食,繼續說道,“只可惜,禁軍中沒有我們的人,那禁軍統領簡直是油鹽不進,”說著,手上一用力,逗玩百靈鳥的樹枝直接劃過一道,血珠滲出,百靈鳥慘叫一聲,就要去啄馮宇。馮宇把手拿開,“這百靈鳥怎的如此乖戾,扔了吧。”
“是。”下人有些后怕地拿下籠子,趕緊走人了。
“舒家小姐,舒璟晗,,,”馮宇回想這個名字,只知道幾年前舒洲接來一位旁系侄女,當時他還派人去查過,但都證實舒家確有此人以及她的“雙親”,便也沒甚疑慮。但是皇帝為何要破例親自提審舒家的人,難道他真等到了舒洲消失于朝堂的時候?
為了謹慎起見,馮宇還是決定派親信再查一遍舒璟晗的來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