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她壓低聲音湊在我耳邊說,“床底下有一只綠毛怪,專門抓不乖乖睡覺的小孩!”
“什么!這是真的么?”還沒上小學的我,努力瞪大眼睛,借著透過窗戶的月光,掃視著一片漆黑的四周。
“當然了。來,把胳膊腿都蓋好,別露在外面,它最喜歡吃小孩了!”
“那...它白天也在床下么?”把自己縮進被子下只露出一雙眼睛,我還是不放心地問。
“白天它不敢出來的。好了,快睡,再說話,它就聽見了哦。”
...
小的時候,所有的認知都是建立與父母長輩的影響和教導上。而偶爾家人為了哄我睡覺,就會編造出一些聳人聽聞的鬼故事,現在聽起來肯定會覺得這是騙人,但那時的我深信不疑,把自己搞得心里七上八下。因為相信有綠毛怪趴在床底下,專門抓亂動的小孩,所以每次鉆進被窩后,又不安地爬起來檢查,確保自己整個人和被子都在床板的范圍內,沒有垂到床下,甚至還要與床沿保持幾厘米的距離。最后,把自己掖好,端端正正躺在正中間,才敢入睡。
也懷疑過,這么窄的空間,怎么能有怪物待的下呢?而且為什么從來沒見過,沒聽到動靜呢?白天總是勇氣倍增,想著今晚定要一探究竟;天一黑,又慫了,腳都不敢碰地,腦海里總想起家里人說話時神秘的楊樣子,頓時感覺一股陰氣從床下傳上來。好一段日子,心里都是打著鼓,在信與不信之間掙扎,但沒膽量去確認。
除此之外,家人會用一些民間的風俗迷信來警告我不要去干某件事情,把我嚇得一愣一愣的。比如說,“吃耳屎會啞”,“敲飯碗會窮一輩子”,或者”空腹不洗澡,飯后不理頭“。當時特別認真地遵守,即使無人監督,也會自覺。同時,看著家人有好多小妙招,生活經驗豐富,對于當時稚嫩的我簡直就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存在。比如,做花饃,搭蚊帳,種菜種豆芽,縫紉編制等等。趴在邊上一邊觀賞著,一邊悄悄期待著那么一天當自己也能知道這么多知識,掌握這么多門手藝。
其實,最困惑的時候,就是每次在酒席上。乖巧地坐在邊上,聽著成人們的談話。要么是有許多陌生的名詞,要么字都知道但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整個人云里霧里的,最后只能去找同齡人玩兒或者悶頭吃。對于那些生詞,由于小學都還沒教過,于是自己就憑空想象這些詞大概的長相,記住他們的發音。后面再聽到誰提起,還挺自豪自己至少聽說過。對那些高頻的詞匯,如股票金融投資,都是不明覺厲;因為它們經常被身邊的成人們提起以及出現在電視上,所以小時候總覺得這是一件堪比天大的事,因為好像所有人都知道而且參與其中。本來是百無聊賴的在酒席上隨便吃喝,但如果聽到誰提到這些關鍵詞,就立馬豎起耳朵,努力想聽懂。例如,當時對律師職業特別好奇,覺得這是一個高高在上,有權有勢而且特別神奇的職業。西裝革履的,整天嘴里嘀嘀咕咕一串高大上的句子,只有少數人才能聽懂,但好像受到很多人的尊敬。
大人的世界對于那時稚嫩的我十分高深莫測。飯局上的推杯換盞,搶著買單,各種客套和人情世故,我雖似懂非懂但已經能感受到它的復雜。太多的未知讓我自慚形穢,憂慮地想自己長大后能否掌握這些技巧,變成一名“合格”的大人。
有意思的是,那些在那個年齡段怎么聽都聽不懂的東西,慢慢長大后則突然茅塞頓開:“哎?這個詞原來我一直從小聽到大的就是這個意思啊!”那個遙遠,高深莫測的大人社會也自然而然地進入到我的學習和生活范圍內。
人的成長是一個神奇的過程。不能把小孩按在桌前,扔過去本書說:“喏,這些就是在這個世界的守則。你需要掌握這些技巧,如人際交往等等。”不同與在學校里得到的知識,成長是需要用年紀和時間慢慢堆積起來的閱歷。

黑糖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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