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家庭
12歲那年,也是我少兒時代的最后一年,某一天,我在神神秘秘的簇擁下,被同學蒙住眼睛來到教室。接著,便聽到同學跟著音樂盒唱起了生日快樂歌,這是第一次,我被圍著唱生日快樂歌次數極少,少到我都不知道過生日應該要唱生日快樂歌!!
那時的鄉村也很少有這種儀式感,見蛋糕的次數少的可憐,就別說吃了,小時候是被家庭條件限制,現在是被習慣限制。
我不知道同學會幫我過生日,一睜眼就看見課桌上擺好了同學提前準備好的禮物,綁頭發的、作業本都是平時用的東西,還有最喜歡的莫過于那個唱著生日快樂歌的音樂盒。首先這是件稀罕物,其次價格也必然是所有禮物中最貴的。
我一個又一個的指著問價錢,這很不禮貌更不應該去問,我只是聽母親平時和鄰居嘮嗑時,只要誰買了新玩意,或者買了同樣的東西,一定有人準問這個多少錢那個多少錢,不知道是想知道是否劃算,還是我得知道我收到的禮物是否貴重?!!
生日歌唱起來的時候,我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拼命忍住才沒有流下來。也許因為我的靦腆性格不許眼淚不爭氣,其實掉幾滴眼淚無所謂。同學不會笑話你,只會覺得你許是感動到了吧,木頭疙瘩樣,同學怎么知道有沒有傳送到祝福。
之后,同學吵著要我請客,我很不好意思的說,我還有七角錢可以用,我已經用了三角。這還是弟弟吵著要的,同學就說買來一起吃,隨后便歡歡喜喜的“大吃了一頓”。
我家的經濟條件在和我玩的那幾個同學里是最差的。她們一天的零花錢夠我一個月,每年的壓歲錢她們可以自由支配,我們的要上交。
母親說這不過是一個形式,如果我不給他們,他們也不自然會給你,你拿到的也是自家的錢。
我也想過以生日為由,向母親開口要一塊零用錢,但是生活中習慣了忍讓、為人過度著想的我,選擇了閉口不言,算是“息事寧人”的另一種方式吧!
我要求少一點,你可能就會多喜歡我一點吧!如果今天不是弟弟開口,我不會有零花錢,即便那天是我的生日。
滿載而歸后,我跟母親說了同學幫我過生日的事,還有那一塊錢的事。
母親就說你怎么這么笨,你不是還剩下的兩塊錢嗎?一起用了也沒關系,我又不會怪你。母親沒有零錢所以給的五塊,我們姐弟三人一人一塊,剩下兩塊帶回家。
你說棱角已經磨平的我怎敢私自使用?!所以有一次買資料的五塊錢掉了,我都快急哭了,怕你罵我,你說一句,再拿錢買過不就好了,我都感到意外不已。
其實應該是被同桌偷了,錢被偷,怪不了誰,要怪只能怪我自己。
是我給同桌看,把錢夾在書本,還說這樣就不會掉了。除此之外我沒和其他人說過。
我質問他,他還不承認,又或許是我想多了!!
我沒過幾次有意義的生日,小學同學給我過的那次生日,那天就像我腦海里有相機一樣,全都記錄了下來,畫面都還是那么清晰又難忘。還有一次是十周歲的生日。
母親早就宣布過,十周歲和二十周歲才有蛋糕吃。
十周歲那年,外祖母每人會送一輛自行車。很奇怪,我不記得我過生日的第一個蛋糕,不記得吃蛋糕的樣子,不記得那個蛋糕。但是自行車還有音樂盒的樣子卻記得清楚。
妹妹的自行車是弟弟過生日的時候才買。本來打算買一輛,但是外祖父強烈堅持說,老大和老三買了老二怎么不買,不能區別對待,也怕我弟不會給我妹騎。
我父母親的打算是反正都可以騎,就不用買兩輛了,但終歸就是我妹被區別對待了,最后還是買了兩輛。
其他不是滿十的生日是吃一頓好的,其實也和平常差不了多少。
現在過生日是外加了一份排骨湯,只要生日母親必問要不要喝排骨湯,再無其他。
很奇怪,排骨湯不知道什么時候成了一道必不可少的“好菜”。比如過節聚在一起吃飯,比如客家的盛情款待。
過生日沒有什么特別的慶祝,雖然條件比以前好太多。說到底還是生存模式固定了,無論我們多么富裕,畢竟這些年就是按照這樣的方式過來的。
就像我一頓煎了七八個荷包蛋,我伯父伯母說你吃的太粗了。
我不覺得,但也被他們說得笑的合不攏嘴。住在城里的叔叔我說給他聽,我都打算笑了,他卻連驚訝的表情都沒有,說了一句“哦”!!
我才知道,我眼中的世界并不是別人眼中的世界,我知道的只是我知道的。
細細說來,我也慚愧,我母親至今未吃過自己的生日蛋糕,還是在母親節吃過那么一次,妹妹買的。
她的生日蛋糕本打算去年買一個,只因說和我外婆一起過,我就訂在了外婆生日當天,唱了生日快樂歌,不過,只有一個比我小十來歲的表妹在那唱,我母親很喜歡這個表妹,會撒嬌會哄人,有時候我會羨慕她。
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像我表妹那樣。
本想開口讓母親去一起慶祝,我都“礙于情面”沒有說。
父親在去年吃過那么一次。
大多數父母舍不得把最好的給自己,而是把最好的東西都給了孩子,但孩子不是,因為你當初也是那樣做的。
兒時的我們,每天的任務就是讀書,我的成績并不理想,但依舊背著書包上學堂。
我有一項技能還是不錯的,仰臥起坐,運動會我得了第一名。
我還以為我也能站在國旗下領獎狀,沒想到只是在班上“頒發”,說是“頒發”,可老師了一句獎勵話都沒有,同學們的掌聲也沒有!!
到家后我也沒把獎狀拿出來,一直放在了我書包里。
這張獎狀沒有帶給我什么實質性的獎勵,哪怕是一句口頭上的表達也沒有。
我沒告訴母親。是和我一起長大的朋友,在我母親打麻將的時候說,今天娜娜拿了個第一名喲。
我還是懷著一絲絲的竊喜等待回答,只聽到說這有什么用?又不是學習的獎狀!!
我親耳聽到母親對弟弟說,如果你運動會得了名次我有獎勵喲!我想問為什么我就不能有?同樣都是兒女,為什么,為什么,我就不一樣!
即便母親感同身受的經歷過重男輕女的封建思想,即使她口口聲聲說不會讓這種情況重蹈覆轍,可母親還是在我兒時存有了這一點觀念。雖然現在平等對待,表面的傷愈合成了疤痕,但不代表沒有發生過,影響已經造成,只能說盡量不去想起吧!
我弟小時候很霸道,回憶起以前的他竟找不到一絲優點,搞怪,竟欺負人。零花錢他有時候不準母親給我和妹妹,所以便會有這樣的情況。
我在小賣部被抓個正著,我說我是幫別人買的,弟弟說“哼”!不可能,回家我就向母親要。而這樣,弟弟就獨自有零花錢,理由就是他花了零花錢我和妹妹也花了!!
為遙控器吵架的更是不計其數,我沒有別的什么愛好就喜歡看電視劇。
為看大結局,我哭著把抓在手里的零錢扔在床上給他,除了整數一百,其他大小不等的都有,很勵志的說,我把我所有的錢都給你,只要你讓我看完,他還不同意,不同意??
最后父親來了,就說,你就讓姐姐看完大結局,拿五塊就可以了!!我初中才有這么多錢,也會向母親開口要錢了,兒時的我和妹妹體諒父親母親掙錢不易,所以哪怕一次兒童時的撒嬌,一次不懂事的要求都不曾有過。懂事的我們到現在都是下意識都說好,本能反應都給互換了。
夾在中間的妹妹比我更難,我穿不了的衣服再給她穿,妹妹穿新衣服的次數會比我少很多。會讓她覺得她只配撿姐姐不要的,要等所有人的需求滿足之后,才能輪到她。
我同事也是類似情況,兩個女人,可能剛在市區買房,經濟能力有限。所以妹妹穿了很多姐姐的衣服,并且妹妹的新衣服,姐姐幾乎每次都要先穿下,穿不了都要穿。本來買的新衣服就少,這下更沒有新衣服穿了。
我同事說,她小女兒好懂事,她只喜歡吃蔬菜,不喜歡吃肉,喜歡吃各種便宜得水果,反正大多數孩子都不喜歡的,她就喜歡吃!
是呀,都說她懂事,我們都懂事。
我妹比我更懂事,卻不知家庭存在感低迫使她習慣這樣做。而我作為旁觀者心安理得。
即便如此我還是更偏心我弟,雖然我弟較我妹對我根本不能相提并論,但我還是一如既往在心靈上的偏心我弟。
因為她寧愿損失自己的利益并且毫無怨言可言的讓給我,因為她不需要我費勁心力的去央求她,因為她的付出沒有挑戰性,體會不到勝利的感覺。因為只能我欺負她,她不能欺負我。
我們兩個的位置就像我是領導地位她是下屬,等級指數比我還低,完全聽從我的支配,而生活中如果沒有刺激,就如同一潭死水,毫無漣漪。
她的意見我可以全然否決,嗤之以鼻都來不及怎會聽取她的建議。她能有什么好建議,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會知道,假使有那么一次也是她瞎貓碰上死耗子,不以為意。
在我弟這我是下屬,只要他認同我說的某一句話做的某一件事,就足以讓我獲得肯定表示他需要我。能有存在感的人是我,我被需要和別人被我需要,誰是站在頂端的人?
相反,如果我弟做了一件我妹會做而我弟不會做的事,我在誰這能獲取優越感?
可從2020年的開始,我應該不會偏心我弟了吧。他還是那樣脾氣暴躁,或許他是受不我了吧!!
長這么大到如今才發現,我弟一點耐心都沒有,完全沒有,這一點是隨我爸的!!
我最大的痛苦就是天剛亮就要從暖暖的被窩爬起,但每次起最早的不是我們,是母親。
現在我不在家吃早飯,她也醒的比我早,怕我遲到,或者我吵醒她之后,她會在家門口張望,直到我上車為止,無論什么天氣。相比之下我認為的痛苦可忽略不計。
讀書時候的早餐,都是早早的就在那等著,有時候也給錢去外面吃,可機會不常有,我們通常選擇用來買零食。挨餓撐到回家吃午飯或者吃一半,早餐錢也很少超過兩塊。
回家吃飯要步行來回一個小時,那時候多么希望有一輛摩托車帶我們回家呀,只要有摩托車來接就好像看見了曙光一樣,載過最多的一次是六個人。
夏天放學回家,渾身粘乎乎的像個泥鰍,話都來不及說,就直奔茶壺,礦泉水瓶只剩下瓶,春秋季節手里還要拿著衣服,這些都不算什么,只要會給零花錢。哦!不是給,是要,弟弟要!!
每次回家我總會時不時的盯著弟弟看,看他會不會向母親要錢,他要錢的方式就是發脾氣,耍橫。還有我會算著日子今天趕不趕集,趕集的話買的什么零食在家,一回家就去看買的什么吃的,這個習慣一直保留到我二十多歲。
這些零食不超過兩天就會被洗劫一空,我最喜歡的是板栗還有葵花籽,板栗兩三個我能吃到學校,最不喜歡的是水果,吃兩口就沒了,心情就像是過山上車一樣,如果能達成所愿,飯都能多吃一碗。
我和小伙伴去學校的路上討論最多的,就是今天有沒有零花錢,有沒有零食,你沒有,我有,我就更開心!!
有零花錢或者耐吃的食物,我一天都是晴空萬里,不然烏云密布,整個人都不好了。
現在你問我過的好不好,我會認為你這根本不是在關心,而是在問你過的比我好,還是比我差?!!
母親喜歡下午搓一頓麻將,輸贏可以從她表情看出來。贏了一切都好說,輸了請等著暴風雨,這是他們最奢侈的娛樂。
其他的時間,她還有很多事,除了要做一日三餐,全家要洗的衣服,零七八碎的家務活,幾天一次的步行去趕集,和我們到學校的距離差不多。
這還僅僅是一個家務活,而她為貼補家用,做了一份只要東西在哪人就在哪就可以完成的手工活。
這是一份很傷眼傷身的工作,必須低著頭,手上不停的重復做著穿針繞線的差活,一個小時最多兩塊錢,一個月最多不超過八百。還得在我和妹妹幫忙的情況下。
每次我和母親說,我做的就記著數,到時候拿報酬給我,她就臉色都變了一句話都不說。
母親總是最辛苦的那一個,等所有人早就進入夢鄉了,她才睡,所以她房間的燈總是亮到最后。
我們做的就是口頭上不痛不癢的說一句,要她早點睡,她只會說別吵或者等下就睡,什么時候睡的就只有上帝知道了。
她需要趕工,第二天騎自行車送到固定時間固定地點,再把未做的新貨拿到家里來,每完成一次就得去一次,來回車程四十分鐘,一年四季如此。
我妹總說她不愛吃肉,喜歡吃辣椒,每次的零食,她能買的時候挑挑看看,什么味道就不知道了。更不會主動拿去吃,或者壓根就沒想過這事,每次我預留給母親的,母親都沒有吃,多數是被弟弟吃了。以至于現在拿零食給她吃,她說不吃我都不知道真假了。
我對父親的印象,更多的是來源無母親,所以聽多了母親的抱怨,我是更偏向母親的。
父親,突然覺得這兩個字的份量好重,讓人喘不過氣,父親是大大樹,還是一棵參天大樹。
我見過父親通過關系,因為我們,低微的求人辦事和把錢從口袋拿出來的父親;見過送我去上班,明明鞋子已經淋的變深了顏色,卻還說著沒有濕的父親,可我坐后面都已經濕了,他怎么可能躲得過;見過明明已經盡了全力,卻還是耿耿于懷的父親;見過外出打工帶著傷回來,說不疼的父親;什么關心一次就夠了,因為父親是大樹,普普通通的“小傷”,怎么可能難倒他!!有時候可能有些狼狽,只因我們在樹下,大樹咬牙支撐!!
在幾年之前,我甚至說過,如果我是母親,我就會和父親離婚,想來我真是個不孝女。先不說其他問題,單就經濟來源,就把這條路堵死了,家庭主婦已然成為母親的職業,如果真離婚了,母親靠什么生存!!還有我們三個呢,要怎么辦?世人的眼光呢,在老一輩乃至上一輩這不光彩。
和大多數人一樣,他們是相親結婚,沒有激情浪漫可言,和大多數人一樣,生活早已和茶米油鹽醬醋茶重合,怎么給下一代更好的生活,想的是“發財吧!生活已經太復雜了,不要讓它變得更雜”《那不勒斯四部曲》。
我還有個問題,以前是條件不允許,生病了也沒錢看醫生,怎么現在生活水平好太多,還是寧愿死撐,偏要等到沒辦法才肯去醫院。
以前在學校,同學有哪里不舒服就去買藥,我竟覺得這人真是有毛病,有事沒事總跑醫務室做什么。
我母親不舒服,我外祖父/母或者我祖母就會說病了都不去醫院看下,非要這樣躺著床上熬幾天,這話他們就不覺得好像在哪聽過嗎?
大部分家庭決定兒女大部分性格,所處環境如果沒有很大變化,這傳統生活將伴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