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國天下
崇山峻嶺之中,一匹馬,兩個人,一只人獾,叮叮咣咣的走著。
人獾的聲音像是個少年,不容置疑的語氣又像是個族中的長老:“我是你的神。”
席咸本應確定這是一只妖的,可沒有任何經驗告訴他應該如何是好,于是只能不動聲色問道:“什么是我的神?”
“天地孕育萬物,萬物皆為求存。世間萬物不斷更替、推演、兼并、分離、派生、消亡……其實都是時間的幻化。拋去時間,這一切不過都是虛幻。可也有例外,當你能抓住永恒或者不朽,便能擺脫這些。神就是他們的不朽,萬物有各自的永恒,也就有各自的神。”
“你是……你是我的不朽?”席咸其實也弄不清自己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但似乎只能這么問人獾。
“可以這么說。”
“什么是我的不朽?”席咸還是問了這個問題,否則等于什么也沒有弄明白。
“這需要你自己去找,去發現,這也是你存在的意義。”
“那你為什么會出現?還是一只小獸兒!”
“這不過是我存在的一種形式,為的是讓你找到不朽,成為不朽,這是我存在的意義。”
“那為什么只有我的神會出現,別人為什么沒有呢?”
“萬物演化輪回,有些會比較接近永恒,有些則離得很遠。當接近到一定程度,就會有神來幫助他,成就他。”
“就像圣人一樣不朽?”
“那是世人眼中的不朽,天道和人道背道而馳。”
“可是……”席咸還要再問,這時大鎖打斷了人獾和自己在意識中的對話。
“少爺,前面有家店了!”他用馬鞭指著前面的幾間窯洞,門前掛著幌子。的確是一家旅店,席咸在想應該提著這只人獾還是抱著它下車。
“我自己來。”說著,它靈活的幾下就鉆進店里,不知所蹤。大鎖要追,席咸攔住了他,叫來店家幫忙卸車。
晚飯兩人叫了幾張大餅和稀粥咸菜,人獾不知從哪跳到桌上,倒把大鎖嚇了一跳。
“嘿,這個小東西,有點兒意思。”說著把自己的大餅掰了一小塊放到人獾面前,這小家伙可不領情,看也不看。
“鎖子哥,它是食肉的獸兒,大餅它不吃。”席咸笑著給大鎖解釋。
“還特奶奶的挺挑食,難怪長這么小。能干過誰呀,看樣子耗子都比它有勁兒。”大鎖對人獾的不給面子看樣子耿耿于懷。
“需要給你叫點吃的嗎?”席咸在意識中對人獾問。
“不用。”人獾回答倒是干脆。
“無論你在哪兒都能和我對話嗎?”
“十步以內。”
席咸在想人獾這簡練的語言風格沒準兒可以成為一種新的文風。
塞外的春天實在軟弱無力,冬天的寒冷拖延著遲遲不肯離去,它卻不敢言語。這晚店里沒有別人,天兒冷的大鎖天一黑就鉆進了被窩。
席咸和人獾并排坐在炕沿兒。席咸在憂心這個春天要有多少老百姓死在饑病里,孱弱的朝廷又能有什么辦法呢?古人為什么都在謳歌春天,把春天想象的那么美好。這時他明白了:春天是一個難熬的季節,秋藏的食物被吃盡,新的糧食都還沒有生長出來,疾病容易滋生,生靈才開始繁殖……這樣一個季節,如果再不把它想象的美一點,百姓要靠什么才能熬的過去呢?自己已經是一個舉人了,如果仕途順意一些,未來一定會為官一方,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會像祖父一樣遺恨自己不過是個獨善其身的庸碌之徒嗎?
席咸扭頭看向人獾,“你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自以為是!”說完扭身兒就鉆進席咸的被窩兒。
席咸愣了一下,又對著人獾笑著搖了搖頭,深深的嘆了口氣。
這晚的夜空格外明亮,馬廄的水槽映著整條銀河。偶爾有云遮住,最后也都飄向了遠方。
(這段故事的第一卷就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