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那個女人在我六歲的時候，跟別的男人跑了，她把我丟棄在路邊，無論我怎么哭，怎么喊，她都沒有回頭。那個年代，人販子很多，我小心翼翼地活著，在垃圾桶里撿吃的，一天圖一餐溫飽。”陳國強陷入回憶里，他目光憤怒中帶著悲傷，“為什么把我生下來后，又把我拋棄？”

　　“后來，我被一個女人撿回家，她說要當我的媽媽，給我一個溫暖的家。”他自嘲地笑了一笑，“我信了，我竟然信了……那當然信啊，我才六歲，我懂什么？我什么都不懂，所以才會相信她的謊言。”

　　“十二歲之前，我都是在她的打罵之中長大的，她只要心情不好，就會發泄在我身上，我試過逃跑，但沒有用，她總是有法子把我抓回來……呵，或許是報應吧，在我十三歲時，她出車禍死了，我還記得她滿身是血的模樣，一想到那雙眼再也不會睜開了，我真的十分開心，她這種人怎么配活著呢？”

　　見簡星依很專心聽自己說話，陳國強說得更加投入了，“那個女人死后，我就開始打工賺錢。在十八歲時，我遇到了她，她是我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深愛著的女人，她不嫌棄我的身份，不嫌棄我窮，她明明很愛我，可是為什么？為什么到最后還是拋棄了我？”

　　“你對她做了什么？”簡星依問道。

　　“我什么都沒做。”陳國強用力拍了拍桌子，“我恨她們，我恨全世界的女人。”

　　“因為自己被拋棄，所以你就報復無辜的人？”簡星依收回了臉上善意的笑容，回到平時那樣淡漠的樣子，“你奪走了四……五條年輕的生命才對，里面還有未出生的寶寶，被你殺害的女人都有家人，他們的家人現在經歷的就是你曾經歷的被拋棄的痛苦，你應該比誰都清楚那樣的心情。那些拋棄、虐待你的人是很可惡，但不是所有人都和她們一樣，你的以偏概全破壞了四個家庭，你不覺得這樣的你也很可惡嗎？你憑什么讓別人成為第二個你？”

　　“你是可憐，但那些被你殺了的人就不可憐嗎？里面有一個才十七歲，她的人生還沒有開始就終結了，你痛恨那些女人，可你跟她們的行為又有什么差別呢？你也成為了那樣狠心、殘忍的人啊。”

　　陳國強攥緊了雙拳，赤紅著眼說道，“……我沒有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對你的前任使用了暴力吧？”簡星依的食指輕輕地敲著桌子，語氣篤定，“絕大部分像你這樣的人，都會傷害自己最親近的人，以愛之名，行傷害之實。”

　　“……”陳國強的嘴唇動了動，“我只不過就打了她幾個巴掌，怎么就暴力了？如果不是因為她不聽話，我怎么會舍得打她？”

　　“她怎么不聽話了？”簡星依敲桌子的動作停下，望著對方的目光更加冰冷，“老實跟你說，我也是被拋棄的人，我媽因難產而死，我爸趕去醫院的路上撞上了卡車，也去世了，我姑把剛出生的我扔到了山上，她不僅想要棄我于不顧，還想要我死，她覺得我會克死所有人。某種意義上，你比我好多了，你媽起碼給你活下去的機會，然而我沒有，那時的我只是在等死而已。“

　　陳國強陷入了沉默，簡星依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表情淡然、從容，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我確實恨我姑，這是毋容置疑的，但我不會想要殺她，更不會想要報復其他人。”

　　說完以上的話，她看了看時間，“時間差不多了，我們今天就聊到這兒吧，希望你在牢里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

　　陳國強看著簡星依起身離開，他垂下了腦袋，喃喃道，“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許多人都會犯錯，犯各種各樣的錯。

　　可怕的不是犯錯，而是犯了錯還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