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如刀,以大地為砧板,視眾生為魚肉。萬里飛雪,將蒼穹作洪爐,溶萬物為白銀。
唐天寶三年,元月十四日,長安。
朝廷宣布暫停宵禁,并于十五上元夜(元宵節)升起大仙燈,民眾一片歡騰。
巳正。
長安,長安縣,西市一面暫停宵禁旗子掛出,隨著一聲“嘎吱”聲,西市兩扇厚重的坊門被緩緩推開。外面的大街上早已等候多時的商人們,紛紛呼朋引伴,整理貨物??雌鹈婷?,觀其口音,原來都是胡人商隊。
其實這是最后一批在上元節前抵達長安的胡人商隊。他們從遙遠的拂林、波斯等地出發,日夜兼程,就為了能趕上這個長安最重要的節日。要知道,從今晚開始,上元燈會要持續足足三夜,大唐的達官貴人們花起錢來,可是毫不手軟。
西市署的署吏們一手持簿,一手持筆,站在西市西入口的兩側,面無表情地一個一個查驗通關文牒和貨物。今天日子特殊,西市比平時提前半個時辰開啟。這些署吏都想趕快完成工作,回家過節去,查驗速度不覺快了幾分。
他們卻不知道,一場致命的危機,將由這個關卡,進入入長安!
長安城,靖安司。
一處平時僻靜庭院里,此時守衛森嚴。
檀棋對著一間靜室稟報道:“公子,人已經帶到了,還請公子......”
“你們認錯人了。我是張小敬......”檀棋的話沒有說完,便被張小敬打斷道:“我所犯之罪,乃十惡之久,是不義罪。刑部和大理寺都已經定案,判了斬刑。永無赦!”
“永無赦”三個字,張小敬咬的特別重。
“我能讓你得到赦免。”李泌的聲音從靜室里傳出。
“大唐還沒有到,是個權貴就能無視律法的地步,除非你姓李?”張小敬好奇的問道。
“公子,檀棋押送途中,不曾對張小敬吐露關于公子半個字的信息。”檀棋慌忙請罪道。
“此處乃景龍覌舊址殘垣。地處西市外光德坊,左臨復建景龍覌,右鄰京兆府公廨。這院子輿圖上都不曾標注。能在此處布下重兵,必然是有了不得身份。而且還有傳言說這里是太子的地盤!”
張小敬一同科普,果然讓李泌心動,主動出來見他。
李泌:“我姓李。但非唐李,而是前隋李。吾六世高門望族,七歲與張九齡稱友......”
李泌一通啪啪,張小敬終結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我很牛13。背景牛13,人也牛13。所以,我這么牛13的人,救你,沒問題,但是你必須要替我做事。
張小敬想到,老隊長的女兒還要他照顧。而且不僅能活命,好像還能有個威風小官當當。一拍,就同意了。當場表示,以后你李泌是我大哥,讓我干嘛,我干嘛!
其實張小敬之所以這么快做了舔狗,是因為他發現,李泌雖然身著六品深綠襕袍,但卻掛著五品以上官員才許佩銀魚袋,這明顯是天子的恩賜。而他從這一個小小細節,嗅出濃濃的圣眷味道。
所以李泌說能赦免他的死罪,張小敬這個鐵憨憨也就信了。
李泌聽了張小敬識趣的話,哪叫一個爽,拂塵一抖,想要繼續嗶嗶幾句。
誰知道張小敬忽然說道:“剛剛你出來的時候,他們叫你司丞。是哪個衙門?”
“靖安司司丞,李泌?!崩蠲卩嵵仄涫碌恼f道。
“新設立的衙門?”張小敬好奇的問道。畢竟他因為殺人的事情,被關在死牢里已經有半年多了。難免有些消息閉塞。
“戡亂平鎮曰靖,四方無事曰安,靖安司是朝廷新立的官署,統攝整個長安的賊事策防。”李泌驕傲的說道。
“不過眼下卻是一件,萬分緊急的事情,需要你來辦!”李泌話鋒一轉說道。
“是之和前死牢里崔六郎辦的事情一樣?”張小敬問道。
“是?!崩蠲趧e有深意地點點頭道。
張小敬:“我可以知道,崔六郎如今.....”
李泌平淡的說道:“他死了。”
張小敬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崔六郎,長安鼎鼎黑道上大名人物。已放高利貸為生,后來放多了,被查出來,同樣定了死罪。前一段時間,忽然來了一批人,提走了他。開始張小敬還以為崔六郎的靠山出手救了他,如今看來是任務失敗被殺了。
張小敬被李泌帶著來到了斂尸房,恰好遇到任務失敗崔器。
崔器,崔六郎之弟。旅賁軍旅帥。
見李泌帶人前來,崔器單腿半跪在下請罪!只是李泌見他渾身濕漉漉的不及擦拭,水滴在地板上洇成一片不規則的水痕。頓時心疼的讓他退下,并且還收買人心的說道,死者的后事由他來管。當作崔器的面,自費贈錢崔六郎家人。崔器頓時感激涕零,踉蹌告退而去,到門口的時候因為悲傷過度,險些摔倒.....
張小敬一邊查看死者傷口,一邊聽仵作匯報。
他知道,殺死崔六郎的人絕對是一個高手。心情頓時凝重起來,可是他又知道如果自己露怯,那肯定會立馬被送回死牢,那真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于是只能故作輕松調侃道:“弟弟是兵,哥哥是賊,有意思?!?p> 李泌反駁道:“崔器和崔六郎不一樣。崔器為人耿直剛烈,而崔六郎......不說也罷?!焙鋈挥洲D移話題道:“我要你辦的事情,兇險程度你看到了。辦成可活,出錯了,崔六郎可就是你的前車之鑒。”
“呵呵,要是容易了,也輪不到我一個死囚來辦???”張小敬假裝不在意的說道。
“你有心里準備,就好?!崩蠲诎残牡恼f道。
“事情辦成了,能活。這話,我能信嗎?”張小敬盯著李泌的眼睛說道。
“你也就知道了如此的多了秘密,還懷疑我家公子?”檀棋插嘴道。
“多數男人,說的和做的未必一樣。這話是你告訴我的。”張小敬轉頭看著檀棋說道。
“我李泌說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敝皇沁@一次撒謊了,李泌在心里加了一句。
“既然已經告訴我這么多秘密了,我了解一件事情。”張小敬忽然想到了什么說道。
“說?!崩蠲谘院喴赓W。
“我牢房對面,住著一個胖子他是什么身份?每天大魚大肉,吃比富貴人家還要好。還時不時有舞技來獻舞。對于他的要求,衙門可以說是有求必應。這特么的別說坐牢,度假都沒有他舒服.....”
看著憤憤不平的張小敬,李泌沉默片刻,打斷他說道:“他叫陸長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