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付風不是一個臉皮薄的人，也不能算是一個老油條。一張臉有些泛紅外，臉上并沒有發汗，心里也沒有格外的羞恥。不過站在那里總歸是一種羞辱。王付風的自尊被這尷尬的時間赤裸裸的鞭撻著。

　　這時鳳霞從外面走進來，由于鳳霞是一個女的，所以按照書生的規定是不能讀書的。看了一眼王付風這個突兀的人，就像沒有這個人一樣，規規矩矩的走到先生面前，將一壺茶水放下。拿起空茶壺就準備離開。

　　“這個，家里的茶葉還剩多少。夠不夠明天的。”先生睜開眼睛，掃了一眼十幾個孩子。打開茶壺的蓋子看了一眼，他對茶也沒有多少研究，喝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讀書人都是這樣的，而且喝茶是一個好事。他也不能甘心不如別人，正是這樣他很有讀書人的氣派。不然這個地方的人怎么會相信他，把孩子交給他來當先生。

　　鳳霞矮了矮身子，算是行了一禮。“爺爺，沒多少了，按理來說明天的也不夠了。”

　　先生眼睛繼續看著面前的書本，“關關雎鳩，在河之洲……”

　　“你們今天把這十首背下來，把我教你們的讀音好好熟悉熟悉。”先生張著薄薄的嘴唇，不慌不忙。“王付風，跑去縣城里給我買一斤茶葉。明天再來上課。”

　　已經有了父親的承諾，對面前這個陰陽怪氣的老頭子也就不那么在意。心里嘀咕著“老不死的，裝腔作勢。我還不稀罕你的課程呢！回家要我爸爸來教我。”表面上卻是畢恭畢敬的笑著“是的先生。”

　　老頭子繼續講著這一篇詩，抽空回過頭。“鳳霞帶他去拿錢。王付風，你的大好未來，就被你耽擱了。下次要是再遲到，不要怪我去找你父親。不要學你父親，做一個農民，你的身板也不是耕地的料，我覺得你還是很有希望的。”

　　“是的，爺爺。”鳳霞羨慕的眼睛看著教室里面的每一個孩子的眼睛。那是一種發著光的眼睛，他們的課本可能是她這一輩子也無法擁有的待遇。

　　他的爺爺教書選人非常嚴格，教書也一絲不茍。每天為了教他們幾篇文章，往往要備課到深夜。對于一個老年人來說這真的不容易。鳳霞最聽她爺爺的話，所以他才看不上王付風。毫不猶豫的呵斥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王付風心里不斷鄙視著這一家人。拿著錢就朝縣城跑去。這一路可不短，一般村落里有人要去都是搭別人的車隊進城。昨天剛下暴雨，路上還沒有干透，一般的車隊會休息一天，路上的稀泥被曬干才有可能上路。所以，商人是最厭煩夏季。不是大太陽就是大雨。

　　去城里的道路，大人走去大概需要兩個時辰，還好今天溫度，還算涼爽。一路上兩邊全部都是青青的田地，再過幾個日子到秋天也就要收割了，到時候他們可就有的忙了，先生也會停課直到大家家里忙完，大概有三周的時間。這也就是他們最歡快的時候。

　　王付風對這個任務倒是沒什么意見，走在道路上，夏天的風是稀少的。偶爾遇到一兩個行人也都是別處來的。看著遠在天邊的那一個烏黑的小點，王付風卻一點也沒有覺得長遠。這就是王付風的優點，他總是享受當下，對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追求所謂的結果。因為他不考慮，除了要出人頭地以外，他還真沒什么執著的。曾經在他小時候，他非常喜歡釣魚。曾經一在河邊一坐下就是一天，而且沒跑開過一會。村里的人都覺得他是一個另類。暗地里他有一個呆子的稱號。

　　隨著縣城越來越近，路上的人也多了起來。道路也越來越寬闊，高高的城墻是黑青色的，上面站著一個個士兵。皆是身穿黃色衣物，頭也被一塊黃布裹著。只有一張嚴肅的臉，掃視著城門下的來人，手里拿著白晃晃的大鐵刀。常常把一些小孩嚇哭。

　　王付風大搖大擺的進去，城里的街道是容得下兩輛馬車有余，算是寬平。地上鋪滿一塊塊青石板。王付風對著街道西邊飛奔過去。城內的西邊是鬧市，一般的物品都是那里買的。

　　時間已經到了下午，王付風肚子有些餓。不過他是絕對不會拿這里面的錢來吃中飯的，并不是因為他覺得那他們家的錢惡心，他父親從小到大多多少少影響了他一些，對于這些事情他在選擇上不允許有分毫的偏移，這是人品問題。

　　兩邊的房屋連成一片，王付風眼睛在這一條街上到處尋找。縣城他來過兩次，他父親在他小時候來看種子時順便帶來過。他記得就是這里有一家茶葉鋪。

　　“小孩，在找什么。你說出來，我告訴你。”城里的人一眼就看出來他是這一方村落的，簡單的麻布衣服，腳上一雙草鞋。在這人流量最大的地方也是那么明顯。王付風一雙大眼睛眨了眨。“叔叔，我要去茶葉鋪買點茶葉。”

　　說話的是一個好心的大漢，圓圓的頭頂泛著白光，是一個禿子。四肢肌肉算是發達，看來在這一方也不是無名之輩。禿子有些奇怪“你不怕我嗎？你是那家的。”

　　王付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這有什么好怕的，我是王奇家的。就是李先生那里的王奇。”

　　“啊，王奇家的，就是那個有學問的王奇。”大漢牽起王付風的手，朝街道深處走去。“我是這里衙門的人，今天休息。最近幾天很亂，不要一個人跑出來。王付風跟著大漢一路來到了轉角的一家店鋪里。外面的喧囂在這里被過濾了一層，王付風暗暗叫好，不愧是一個風雅之地。

　　里面的躺椅上睡著一個發福的中年人，肚子上還有一把扇子。看樣子這樣的天氣還覺得熱。

　　“錢老板，有生意來了。快起來，快起來。有客人來了。”中年人，眼睛輕輕裂開一道口子，看不清的眼睛瞟了一眼。坐直身子。“你這么有空來這里了，你要喝茶？這個是？”

　　王付風噗嗤一笑，大漢橫了老板一樣。可是老板不吃他這一套。悠哉游哉的來到柜臺前“要什么茶葉。我這里的可都是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