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我剛拜入孟樂門下的時候,是很喜歡他的。整日對著這樣一個人,如何不心存妄念?
是,他幾乎從不笑,從不與別的仙者有過多來往,永遠恪盡職守,守護這個世界,禁欲,寡淡。但是這有什么關系呢?我,還有他偶然從妖怪手里救過的散仙阿珠,我們倆幾乎是瘋狂得喜歡著他。
師尊好看,厲害,一把穹安劍蕩平世間妖魔鬼怪。
很久一段時間我對他幾乎是癡迷崇拜,直到晉寧說,師尊曾經殺過自己的一個親弟子。在我們都還未到這里時,他親手殺了傳說中走火入魔的林安仙者。
“他當時明明可以救林安的,他這么強大,是誰都打不過的仙尊,可就是因為看不起林安心有旁騖走火入魔,所以寧可直接殺了他,也不肯稍加援手,救他一命。”晉寧是大師兄,他的話沒人不信。
我仿佛自己心愛的畫被人橫空澆了一捧臟水,于是不顧門規,沖過去問孟樂:“師尊,為什么不救林安師兄?”
孟樂眼神中似乎劃過一瞬間的隱忍,但這人過于冷淡,那一瞬間的暗淡沉寂我并未在意。他淡淡道:“你我易地而處,你也會這樣。”
“強者,就可以識生命為草芥?”
他不語,背覆一只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突然心虛,好看依舊是好看,師尊也依舊是師尊,可那個一塵不染的心之所系,終究是不在了。
否則,我后來也不會戴上有色眼鏡,一而再再而三地誤會他,一錯很多年,若沒有這個重新來過,就是錯了一生。
為什么我就不想想,他是否也有不能言明的苦衷?
總是一想就難過。
我輾轉反側,不能入眠,于是夜間起身,偷偷跑到師尊的住所。這個人還是十年前的樣子,我想遠遠看一看,我怕這只是一場夢,隨時醒過來。
午夜夢回堂,師尊的住所離我的不遠,穿過隱動翠綠的竹林,就看到那一方小竹舍。師尊喜歡竹子,我見竹舍間燈還未熄滅,有些擔心被發現,于是猥瑣地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躲起來。我也不是要偷窺,我就是——
有點想他。
從重生至今,還沒好好看看他,前世他留給自己的那個魂飛魄散的背影過于決絕,我得看到一個鮮活的他,才能夠不去回憶。
月光灑落的銀輝照在我的腳尖,正在此時,清冷冷的聲音響起來:“你在這里干什么?”
我:“……”
大半夜的這都能發現?
我尷尬地挪出來,看著他俊挺的臉上眉毛有些疑惑得上挑,連忙笑著打哈哈:“第一次拜師,有點激動睡不著,出來逛逛。”
“晉寧沒給你讀門規?”
我連忙道:“大師兄讀了,第六條,不準夜游,第八條,不準隨意打擾師尊清修。”
面前的男子卻是冷面冷心,半分不讓:“跪到醒庭去,明日到我這里把門規背一遍。”
我:“……”
孟樂你還真是兩世如出一轍的,兇啊。
我嘆口氣,道:“師尊心好狠,不過無妨,跪就跪,弟子能受孟樂師尊的罰,開心都來不及。”
他理都沒理我,轉身就走,臭脾氣,只是我再不忍心怪他了。
我很開心,這一世,能被他罰一罰,明天還能去他那里背門規,跪一夜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