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水池里的女鬼告別,他們再次來到了白天那條陰森森的花園小徑,但是這次也許是有小白的陪伴,或許是有阿巖給的燈籠,又或許是因為他們走運,他們竟然沒有聽到或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而花園小徑,也是如同小白所說的那樣,隨著他們的到來,次第亮起了燈。
穿過小徑,他們看見了輔樓,不過,比起很明顯就隱藏著危機的旅店樓梯和酒店前院的迷霧,眼前的輔樓確是顯得尤為正常,除了,沒有開燈,無人值守,似乎,也沒有任何邪異的氣息。
木透的眉頭微微皺起:“我總覺得,過分安靜反而顯得很不妙啊。”
“你覺得得不錯。”貓咪老師很認真地點評道,“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一路我們遇到的事情簡直不要太多,太平靜了我很不習慣。”
白容裔見眾人似乎已經進入了推理狀態,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我已經把你們送到輔樓了,可能,不能再繼續陪你們前進了。”
“小白,”夏目貴志轉身看向白容裔,“你是不是還得回去上班?”
白容裔點了點頭,有些遺憾的說道:“我很想繼續幫你們,可是,剛才巖姨和花森姐都要我回去了。”
“沒事的,”木透附身摸了摸他的腦袋,“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了,要不是你,我們會栽不少跟頭呢。”
就連一向淡然的林明美也沖小白點了點頭,小白這才不舍地離去。
目送著小白離開,木透悄悄嘆了口氣,對眾人說:“現在,讓我們不開掛去找老板吧。”
林明美嘴角抽動了幾下,很明顯,她又沒有聽懂木透的“潮流語言”,不過,不僅僅是林明美,貓咪老師和夏目都不懂,什么是“開掛”,不過,自從接受了木透是來自于異世界的設定后,很多東西不需要解釋,也能理解了。
雖然眾人干勁十足,但所有的謹慎似乎都是個笑話,因為,和他們來時路上遇到的鬼怪重重,輔樓簡直太正常了,若不是知道音世旅店的大boss就在這底下,可以說這就是一座黑燈瞎火的建筑。
順著樓梯來到地下一層,迎面就是一扇木門,木透都以為自己看錯了。
她不禁吐槽道:“這不就是,老居民樓的設計嗎?大boss就住這兒?”
“我現在懷疑,這是她有意設計成這樣的,你們不是和她約好了今天晚上見面嗎?”林明美說著看了看四周,道:“對于音世旅店的老板來說,改一改輔樓布局,甚至是臨時創造出一個新的空間,都不算難事吧。”
正當夏目和木透都要贊同林明美的推理之時,一個慵懶的聲音從門后傳來:“與其門外討論我,不如直接進來問我。”
門吱呀一下被一股無形的里從內打開,居然是倏然消失了,轉眼間,他們便是出現在老板的書房中。
他們三人正要往前走,卻聽得老板說道:“我說要你們倆人來,這是又帶了個新朋友?”
“不行嗎?”夏目貴志問道。
書堆后飄出了一縷輕煙,老板似是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道:“你們相信臨時結識的伙伴,那當然與我無關,”她又輕笑一聲,“畢竟在我看來,所謂的羈絆,大多數都是淺薄經不起考驗的。”
“你!”木透剛想反駁,林明美的聲音淡淡地響起:“我知道了,我先離開吧,等你們出去,若覺得還需要我的幫助,再告訴我我該知道的事情吧。”
骨鈴晃動,只一揮手的功夫,林明美就消失了。
“放心,她沒事,就是在門外等著,”輕盈的身姿從書堆后騰挪出來,邁著舒緩的步子來到倆人一貓跟前。
“坐下吧。”她又是一揮手,他們就坐在了覆蓋著紅色毛毯的沙發椅上。
“你們一路的表現都非常出色,和我談判的底氣和誠意都很充足,所以,我撤去了輔樓的所有阻滯。”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木透表面呵呵,內心卻是一陣無語,誰知道這貨又要以此來標榜自己多么仁慈以提高談判的地位。
“相田凜子,或者說,其實你是另一個我不知道名字的人,總之你不用陰陽怪氣,我知道你是那種故意用語言來激怒對方以此虛張聲勢,其實,你自己心里也沒底。”
逆光中,老板的臉依舊是看不真切,但她似乎生著一張稚氣的面龐,因為她的臉似乎肉肉的。
“我怎么樣說話你管不著吧。”木透撇了撇嘴,“你就當我重生了要和我原來的一切反著來就好了,說正題吧,”
“關于狂骨,你知道什么?”
對于木透盛氣凌人的語氣,老板并未表現出什么不悅。
“你們不是已經從院子水池里那位那兒知道了嗎,他是個怨念的集合體。”
木透繼續緊逼:“那這個怨念集合體,可是你創造出來的。”
“小朋友,”老板的聲音似乎有些幽怨,“以后可不要胡亂給別人扣帽子哦,
對于我來說,狂骨的產生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好處理,你可知那所謂的怨念集合體被我鎮壓在井下之前是為禍一方的頂級怨念。”
木透冷冷回道:“就算如此,那也是那些村民自掘墳墓!”
見木透并沒有被自己態度的轉變給唬到,她收起了那種作勢來嚇唬她的語氣:
“這么說沒錯,但是,若是整個村子,都被這個怨念集合體屠殺得只剩下嬰兒,甚至這個勢頭要往其他村子繼續蔓延下去,把它鎮壓在井下,似乎,也沒有問題吧。”
“況且,我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親力親為,除了音世旅店,我還有很多事得做。”
老板能一口氣說這么多,也著實讓木透和夏目有些驚訝,不過,雖然一直都是木透在輸出,夏目貴志也在認真聽著,尋找可以提問的機會。
“您說,狂骨把村子里屠殺的只剩下嬰兒?”
老板換了個更為愜意的坐姿,看向夏目貴志:“準確來說,是被獻祭的女童,她們的怨念集合體殺的。”
她翹起腳尖,暖黃的燈光下,她的皮膚黝黑,卻俏皮地涂著白色的指甲油。
“由于殺的只剩下嬰兒,沒有大人的保護和撫養,他們很快死去,并在那塊土地上變成了更為可怕的東西,這也是嬰尸村的由來。”
夏目貴志皺了皺眉,問道:“既然您把怨念鎮壓下來,也就是為了不讓他們再傷及更多的無辜,那為何不把事情做到底,把嬰尸村的那些怪嬰一齊終結呢?”
夏目貴志此言一出,老板笑得難以自持,她爽朗的笑聲讓夏目貴志心里有些焦躁。
“你覺得,我是你認為的好妖怪嗎?”老板的眸子在黑暗的影子中亮了起來,那是一雙綠寶石般明亮的眼睛,但是此刻卻是顯得無比幽深。
她盯得夏目貴志忘了言語,又笑了笑:“世界上沒有所謂的非黑即白,我自認為不是好人,但也不是什么十惡不赦的家伙。
但,認為我會好人做到底,也太天真了。”
木透坐直了身體,很認真地盯著那雙綠眸,道:“嘲笑天真善良的人,并不會讓你變得高大。也許你認為夏目這樣是愚蠢的,但是,總有人認清了這個世界的底色之后,依舊保持善良的,你不能對此輕易做出評價。”
“呵,”綠眼的主人冷哼了一聲,但是畫中卻帶著笑意:“真是兩個偉大的傻瓜。也罷,你們不能理解也好,總之,我把嬰尸村的怨念鎮壓下來,正是是因為我看中了這片土地的可怕,”
“村子里的怨念,可不只是嬰兒為體驗過人世間的遺憾和怨恨,還有那些村民愚昧和自私的邪念,是天然的保護屏障,而這樣的地方,若是成氣候,便能吸引無數妖怪來到這片罪惡的土地,而這些來到此地的鬼怪,要么成為音世旅店的養料,要么為我所用。”
聽完老板的陳述,木透不由得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你真是個唯利是圖的瘋子。”
她的嘴角勾起一個夸張的弧度,似乎這諷刺對她來說反而是夸獎。
“你怎么評價我根本無足輕重,這么多年了,我唯一信奉的真理,就是做對自己的有利的事情。”
夏目貴志咬了咬牙,似乎在強壓自己想要發泄的情緒,他還是很冷靜,他知道,自己不能用一個人類的角度去要求一個妖怪。
“那要怎么破解狂骨和我定的契約?”
“這是你和他單方面的約定,按理來說,我是不能插手的。”她的骨鈴又晃了一下,發出悅耳的聲響。
“但是,我需要她的存在,所以,我會幫你解開她的鎮壓法術,但是,我同樣需要你們帶回她的尸體,同時,我也需要你的力量。”
老板說完,看向木透:“你是這么多年,第一個來到這里的,第一個符合我要求的巫者。”
木透虛著眼,問道:“為什么是我,你也知道,我不是相田凜子本人吧。”
“我說的就是你,相田凜子軀殼里的那個靈魂,你的靈魂和你身邊這位一樣純粹干凈。”
她坐起了身,綠眼睛閃動著興奮的光:“說來很慚愧,我自詡不是善良的陣營,卻也很想我的員工沒有那么多怨恨,能夠享受作為妖怪的生命。
可是這并非我可以左右,她們生前受到的不公和死后受到的詬病所積攢的怨念,只能在漫長的時間中慢慢消解,我除了給他們提供庇護之所和能力施展之地,能做到很有限。”
“所以說,您其實是想化解他們的怨念的。”夏目貴志總結道。
“畢竟做生意的人,誰想總是花時間暴力管教自己手下呢,況且,如果來這里和我做交易的對象十死九生,這生意也做不長久吧。”
木透思考了會兒,問道:“你想要我們幫忙,化解他們心中的怨念?”
“沒錯,但是,完全化解也沒必要。畢竟,遺憾是他們依然留存于世的力量。”
木透皺著眉頭,似乎對此事的可行性抱有懷疑:“有人成功過嗎?我難道能做的,不就是超度嗎,要是直接沒注意好分寸,直接給他送走了怎么辦?”
“有遺憾,但沒有什么怨恨,懂得這個分寸嗎?”
不知道為什么,這話從老板的嘴里出來顯得很好笑,但是木透還是忍住沒笑。
貓咪老師小聲提醒道:“就是愿意被超度,但是留在世間也行的那種狀態,你不是干過這事嗎?”
“鬼豪!”木透突然想起來這個老熟人。
老板露出了放心的笑容:“看來你可以做的很好嘛,那嬰尸村里能救的就交給你了。”
“什么啊!你剛才也說這里面有無數鬼怪了,這么多,我不會都要去圓他們的夢吧,我就在這待七天,你干脆就把我招了算了,至少還有工資拿。”
木透的吐槽發自內心,把老板逗笑了,但是夏目貴志和貓咪老師內心都是一樣的想法,先不說能得到什么,光是難度就不是短短七天能解決的。
“其實,你并不需要把所有的鬼怪都感化,主要是嬰尸和狂骨,他們搞定了,那一塊兒都能給它們來管理。”
木透的嘴角抽了抽:“你這家伙,還挺懂管理學的。”
“曾經,有一個人和你們一樣,也來到這里和我談交易,他的天資聰穎,內心純粹,我給他安排了和你們一樣的任務,他完成的很出色,現在,我店里最得意的干將阿巖和花森就是他的手筆。”
“你說的那個人。”夏目貴志有種不好的預感,但還是說出了那個名字:“不會是山崎健人吧。”
“是的哦。這次也是他叫你們來的吧。”
“很自然的就承認了,這就是資本家嗎,轉嫁勞動啊!”
木透在心里怒喊。
“你們比他善良,共情能力更強,而這位女生,”老板說著,身體前傾,靠近木透:“你是純善的,但是,也會為了目標去打破規則,去觸犯邊界,而男生,”她又看向夏目貴志,“你是她的良心。”
“你們這個組合,將是所向無敵。”
木透和夏目貴志正震驚于她的驚天言論,貓咪老師反駁道:“自說自話地就忘記把我算在內了。”
“哦,還有戰斗力和閱歷都爆表的狐妖保鏢。”
“說話真好聽,你倆學學。”
此貓就是一個很容易丟掉底線的家伙,木透總結道。
“不是,真的不給我工資嗎?”木透很不爽的問道:“我連自己都要養不起了,接了山崎健人那個賤人的變態強制委托就要來打白工,而夏目,則是一家人的生命都被威脅了!”
“哦,”老板似乎有點驚訝,“雖然知道他那時候就很有城府,有野心,但是,他現在變成這樣,倒也讓我很驚喜呢。”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們白做事。”她說著,拿起一串東西在木透跟前晃了晃,那是三塊碎玉串起來的項鏈!
“幫我,這些就給你。”她朝著木透狡黠一笑,隨后轉向夏目貴志:“至于你,你是純白的孩子,在這個灰色的世界行走自然會遇到各種不懷好意的人,我可以為你提供庇佑。”
木透他們都還在思考合理性的時候,竟是貓咪老師搶先答道:
“這是很劃算的交易,但是,你要保證在我們遇到真正的危機之時,為我們兜底。”
“這是自然,”老板很開心地笑了,“那么,交易達成,這幾天,你們不用擔心在旅店會遇到什么麻煩,專心攻克嬰尸村和狂骨吧。”
木透雖然沒有很快消化,但她無條件相信貓咪老師,她追問道:“那,山崎健人的東西,是什么,能不能一并給我們,第三天晚上能不能不來了。”
“他啊,其實他也在和你一樣,收集這個呢。”她晃了晃手中的碎玉項鏈。
如果說還有什么,可能是借你們來當他的投名狀吧,畢竟他很久沒來我這里了,派你們來幫幫我,算是他的示好。”
“不對不對,我要一口氣問清楚。”木透正了正身子,清了清嗓子,然后看了眼夏目貴志,后者則是朝她點了點頭。
“你問。”
“他要這個干嘛,他對我們敵意這么大,他和我目的一樣,那我拿回去豈不是為他做嫁衣。”
“看來,你們什么都不知道呢。”老板笑了,是發自內心的笑,“自己看吧。”
她扔來了一封信。
木透和夏目貴志接過,和貓咪老師一起,三顆頭一起冒出了無語的汗。
幾分鐘后,他們走出了老板的書房。
門外,在林明美不解的表情中,木透和貓咪老師皆是發出了爆鳴:“什么啊!這也太狗血了吧!”
(下章揭曉山崎健人信件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