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紀蘭清睜著眼睛一動不動望著天花板，先前那令人心悸的觸感還停留在嘴唇上，腦海中又浮現出許多畫面。忽然感到臉上一陣陣發熱，拉起被子罩住臉，將自己整個裹在了被子里。

　　聽見一聲手機震動，紀蘭清從被子里扒拉出來，打開微信，發現亂碼號竟然改微信名了，改成“白辰”，還發了有史以來第一條朋友圈，是一張照片。

　　點開照片，夜幕下，逆著光的背影，幾縷長發被風拂起，遠處是模糊的漫天煙花。

　　沒想到，這個剪影是紀蘭清自己。

　　白辰問：“睡了嗎？”

　　紀蘭清：“你那天什么時候拍的這張照片？我怎么不知道？”

　　白辰：“你知道什么。”她能想到他此刻在那頭一臉高傲的表情。

　　一下想起來一件事，紀蘭清坐起來靠在床頭，給白辰撥了個電話。

　　那邊很快接起來，傳來他低啞又曖昧的嗓音。

　　“想我了？”

　　聽到他這句話，紀蘭清臉更紅了，他現在好像可以名正言順地調戲她了，立即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她自動略過他的輕浮，低聲說：“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之前忘了跟你說了。”

　　“說什么？”

　　清清淺淺，笑著道：“生日快樂。”

　　然后她就把電話掛了。

　　白辰還未細細體會那幾個字，就聽見一陣突兀的忙音。他啞然失笑，從來沒有人這么直接地掛過他電話，最可氣的是，他竟然還覺得很愉快。

　　紀蘭清又點出那張照片，細細地看了又看，很喜歡，于是把照片設置成自己的新頭像。嘴角不自覺揚起來，就這么慢慢入睡了。

　　白辰站在陽臺上，眼前，天地間仍舊一片茫茫的雨霧。

　　冬盡春來。

　　他心里升起一種踏實感，到今天為止，活了整整二十三年，在這一刻他確切地感知到了周遭世界，感知到，自己如此真實地活著。

　　……

　　第二天開學報到了。

　　校園里樹木都抽發出嫩綠的新芽，有些早春的花也悄悄盛開，放完一個寒假，學校又開始熱鬧起來。

　　坐在教室里等著老師來開班會，班長從收發室把全班人的信件領回來，交給紀蘭清的是兩個大大的信封，英國寄來的，算時間應該是前幾天寄到的。

　　她有些高興又緊張地把信封拆開，一封是錄取通知書，另一封是獎學金。

　　紀蘭清反復讀每頁紙上的內容，每一個關鍵詞都看得明明白白，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申請到了Bree教授的研究生，更不敢相信的是，她竟然真的獲得了高額的獎學金，要知道申請英國學校的獎學金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

　　默默收好信件。

　　她此前對成功或失敗沒有想太多，當這個結果來臨的時候，原來是這樣一種奇異的感覺——突如其來的驚喜之后，很快就平靜下來，夢寐以求的目標終于實現了，反而開始顧慮起許多問題。

　　開完班會，紀蘭清走到外面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告知這件事情，紀疏高興極了。

　　紀蘭清說還沒決定到底要不要去，后面的話沒說，怕這一走，媽媽身邊沒人了，她放心不下。

　　紀疏知道她的心思，說：“當然要去，你什么都不用擔心，如果你為了媽媽放棄自己的理想，媽媽這輩子都不會好過。”

　　不等她回答，紀疏愉快道：“就這么說定了，這幾天我得好好想一想，需要給你準備點什么。清清，趕緊跟學校那邊確定下來，聽見了沒？”

　　“哦。”紀蘭清先答應著。

　　下午3點兩個系的跨專業項目要召開例會，白辰1點過就來了，說要去紀蘭清宿舍找她，紀蘭清急忙制止，讓他在停車場等著。今天兩位宿管老師一早就守在樓門口，白辰這種無視規章制度的人，不知道會怎么樣呢。

　　紀蘭清往停車場走去，老遠看到白辰抱著手靠在楊樹旁，他打開后座的門讓她上車。

　　她疑惑：“為什么？”

　　白辰一臉淡定：“前排不方便。”

　　兩人坐在后座，紀蘭清遞過來兩個信封，說：“我被錄取了。”

　　白辰抽出信件來看了一遍，夸獎道：“這么能干，獎學金都被你申請到了。”

　　她誠實地說：“你帶我做的項目幫了很大的忙，英國那個教授對這種跨領域的課題非常感興趣，她說我提交的學術報告質量很高。”

　　他微笑：“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但是，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去。”紀蘭清說。

　　“為什么？”

　　“考慮到我媽媽。”

　　白辰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還有呢？”

　　她不說話，目光飄向別處。

　　白辰捏著她小巧的下巴把她臉轉過來，慢悠悠問：“你是想跟我商量嗎，清清？”

　　紀蘭清視線躲不開，紅著臉：“對呀。”

　　白辰笑起來，說：“你不用擔心你媽媽，我會幫你照顧她。”他眼底泛著笑意，“如果說你覺得太想我，我可以經常過去陪你，正好看著你，省得別的人惦記。”

　　紀蘭清眼中有微光閃爍：“真的？”

　　“當然。”他露出一副傲慢又得意的表情，“聽到我說要陪著你，這么開心？”

　　她嫣然而笑：“不是，是你說要幫我照顧媽媽。”

　　白辰眼睛危險地瞇起來，沉著臉：“紀蘭清，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后果很嚴重？”說著就要俯身去吻她，被她一把按住臉推開。

　　紀蘭清著急道：“學校里這么多人，會被看見的！”

　　白辰被推得頭偏到一邊去，臉色更沉了：“又不是偷情，怕誰看見！”

　　她的臉通紅：“那你總要給我點時間適應一下啊。”

　　瞬間白辰認命地抒了口氣，手一攬，把她摟到懷里，并厲聲喝止：“不許推我！”

　　被他抱著，紀蘭清安靜地埋在他肩上，呼吸間都是他清冽的氣息，心就柔軟下來。許久，輕聲問：“昨天，你為什么忽然……”想問的話只問了一半，不好意思了。

　　他下巴摩挲著她耳邊的發絲，答：“人都會這樣，在某一個時刻，突然感到必須要做某一件事情，不做不行。”

　　她低低地說：“我如果沒答應呢？”

　　聽見一聲不怎么正經的笑，她抬頭，見白辰臉上的表情極度輕佻，他嗓音低沉而愉悅：“親都親了，你就算不答應，我也不虧。”

　　“你！”紀蘭清臉轉到一邊，早知道不答應他了，少損失一點是一點。

　　仿佛聽到她心里在想什么，白辰手臂又收緊了些，悠悠道：“別想反悔，已經來不及了。”

　　沒一會兒就快到3點了，兩人往系研討室走去，離門口還有幾米遠，白辰忽然牽起紀蘭清的手，半分都不讓她掙脫，紀蘭清只能任由他在眾目睽睽下牽著自己走進研討室。

　　兩位教授已經到了，見他們倆進來，只是略略有些意外，沒說什么，年輕人的事情他們也管不著。

　　紀蘭清根本不好意思抬頭，直到坐下，白辰的手才松開。

　　在座的人都瞧見了，礙于白辰身上那強烈的脅迫感，眾人只能在心中暗自驚嘆，幾個女生偷偷與近旁的人議論兩句，不好表現得太明顯。

　　曹貝琪胸口因為情緒激動而上下起伏，她說什么來著！紀蘭清要不是跟白辰有不清不楚的關系，怎么可能被他點名一起做課題！不過這種情況她倒是喜聞樂見的，想到這里，眼睛悄悄朝高鈺瞟去。

　　一向克制的高鈺，此時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前段時間相繼收到英國幾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今天本來想找紀蘭清問問這件事，可他沒想到，一個寒假過去，一切都跟他想得不一樣了。

　　高鈺神情掩不住的挫敗，而這邊白辰一臉冷漠，手卻恣意地搭在紀蘭清的椅背上，撩起她的頭發在指間把玩。本來只是撩著玩，可她的頭發又細又滑，絲絲縷縷勾得他心內酥麻不已，竟有些舍不得放手。

　　紀蘭清默默瞪了他一眼，他嘴角勾起，視若無睹。

　　開完會，唐教授對白辰說：“來我辦公室！”

　　白辰把紀蘭清帶到智科系，她站在唐教授辦公室外等他。門開著，唐教授的大嗓門一字不落地傳出來。

　　“我問你，你怎么把人家小姑娘給騙到手的？”沒答話，唐教授繼續說，“我告訴你，人家是個好學生，你那些吊兒郎當的脾性給我收斂點，別把人家給帶壞了！”

　　想到這里，唐教授就生悶氣，唐小嬛就是從小被白辰帶偏了，染發寸頭紋身喝酒，直到現在還是這樣。明明是品性很好的一個孩子，可行事作風卻跟男人沒什么兩樣，真讓人頭疼。

　　“你有沒有在聽！你那是什么態度！”唐教授還是那句話，“你父母管教不了你，我還管教不了你嗎！”

　　吼了一會兒，唐教授朝外探了探頭，壓低聲音問：“那小姑娘在外面？快叫她進來。”

　　白辰擰起眉，語氣不善：“你要干什么？”

　　唐教授沒好氣道：“你緊張什么！”隨后換了一副和藹的態度，自己叫了一聲，“紀蘭清同學，請進來一下。”

　　紀蘭清走進辦公室，尊敬問候：“唐教授。”

　　唐教授平易近人地笑著：“快坐。”

　　他滿意地看著紀蘭清，心想白辰這臭小子平時自己沒個正形，找女朋友的眼光倒是相當好，于是笑吟吟地對紀蘭清說：“小丫頭，他要是欺負你，你就來跟我說。”

　　紀蘭清答：“好。”

　　唐教授趕忙再叮囑幾句：“這小子滿肚子壞水，可千萬別受他影響，你平時多管著他點，別讓他天天任性妄為。”

　　她又答：“好。”

　　白辰不耐煩了：“行了，沒什么事就走了。”站起身，又嚴聲警告，“好好減肥，老唐。”說完拉著紀蘭清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