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瑟瑟瀟瀟。
一個男人手提著水果站在老楚家門前,敲響了門。
誰呀,院子里傳來質問,隨后是漸漸臨近的腳步聲。
大門緩緩打開,隨后映入眼簾的是一張滄桑的臉。
段兄,你怎的來了。男人說話有氣無力,不過幾天他的頭發卻斑白了許多。
聽聞前兩日喜得貴子,昨日嫂子又離世,因我小女也剛剛出生不久,所以沒能到場,今日我來看看你,說完段安將水果遞了過去。
段兄不必客氣,我這妻子沒有福氣,怎料如此快便斷了氣……男人擺了擺手,并未接受水果。
楚兄也要當心身子,切莫傷心過度。
男人聞言點了點頭:改日有時間定去看看令女。
楚兄不必費心,心意我已領,小女起名段玉瑤,和令郎同日出生,也是緣分,不瞞你講,我此番前來也是想為兩個孩子訂一樁婚事,令郎取的什么名,何不妨抱出來看看。
唉。男人只嘆了口氣,隨后低下了頭。
舟兒已經被我送了人。
哪里來的野孩子,這里是我們的地盤,離遠點!
小河邊,一群男孩推推搡搡,其中一個看起來六七歲、穿著樸素的男孩正被一個個頭稍大的男孩拎起衣角,雖然被威脅著,可男孩并未害怕,只是順著慣性不斷后退,之后他扭過頭向著身后看了看,與河水只一步之遙。
哦?原來是你,我認得你,上次就是你在學堂外面偷窺,被抓了個正著趕出去對吧哈哈哈哈哈,讀不起書的窮小子,去死吧!
領頭的男孩又高又壯,肚皮鼓鼓,才小小年紀,舉手投足之間就有了地主人家張揚跋扈的架勢,他拎著衣角的手愈發用力,隨后另一只手也順勢將他推下水中。
真沒意思。幾個人見男孩跌落下水,搖了搖頭便悻悻的離開了。
我不是什么窮小子……我有名字……我……我叫……楚亦舟……
男孩在心里告訴自己,隨后因為缺氧而失去了意識。
要是發現的晚些,怕是要出人命的。
爹爹,這是你在河邊撿回來的哥哥嗎?
乖,男人伸出手摸了摸女孩的頭,輕聲細語道:等他醒來,我們問問他是哪家公子。
好呀爹爹,可是他穿的和咱家人都不一樣,不過到時候等他醒了你一定記得要叫我。
好。
話音剛落,床上的男孩發出了一個悶哼。
“呀,醒了醒了!爹爹你快去叫大夫!”
夫人,你幫我照看下,我去叫大夫。
好,路上注意安全。
楚亦舟只覺得四肢乏力,雖然想動卻沒得力氣,轉瞬間再次昏了過去,不知又過去多久才緩緩睜開眼睛。
剛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一個小女孩頭靠在自己身上,雖然看不清臉,但是她烏黑的頭發被打理的很干凈順滑。
他正想伸出手叫醒女孩,女孩就先被女主人叫醒。
終于睜開眼睛啦!
女孩開心的叫起來,眉眼彎彎好似一輪明月,肉肉的小臉讓人看了就想揉一揉。
你醒了,有沒有什么不舒服。
女主人的聲音讓楚亦舟清醒了一點。
這是哪里……
不用怕,這里是葉府,我是葉府大小姐葉汐,我爹爹是這里的縣令葉云峰,放心,到了這里你就安全了。
葉府……
楚亦舟心里想著,不知不覺自己竟然到了縣令家。就在這時,葉云峰帶著大夫回了府。
大夫把了脈,葉云峰與其寒暄幾句,便派下人跟著取藥。
一切打點妥當,葉云峰來到床邊詢問起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為什么會掉入河里?你多大了,家在哪里?
我……
楚亦舟頓了頓,隨后開口:我叫楚亦舟,今年七歲,我是被推進河里的,我沒有家。
聽到這里,葉云峰也不禁頓了頓,雖然他已經在這個偏遠縣城做縣令長達十多年,這樣的事情見得也極少。
當今圣上治理有方,民間已經極少出現這樣的孩子,如今自己遇到了,作為一方縣令,怎能坐視不管?
孩子你別急,什么話慢慢道來,既然我們遇見便是緣分,這件事我會負責到底。
聞言,楚亦舟便將自己被欺負、以及想要去學堂的事告訴了葉云峰。
你放心,那些欺負你的人會受到處罰,這段時間你先住在這里,我會安排你和汐兒去同一個學堂,汐兒的教書先生是這里最好的,你們互相也能有個照應,你看可以嗎?
真的嗎?謝謝葉縣令!楚亦舟吃力起身想要行禮,卻被葉云峰攔住了。
今日我便呈上奏折,將你的事告知圣上,正好過段時間我也會去朝廷面見圣上,到時再提一提這事,讓陛下做個決斷,也好讓更多像你這樣的孩子有家可依。
耶,太好啦,我們可以去一個地方讀書啦!葉汐高興的牽起楚亦舟的手,等你身體好了,下了學我們一起去街上玩,街上有可多好吃的好玩的啦。
葉云峰欣慰的看了看葉汐,又說道:汐兒說得對,正好給你也置辦一身新行頭。
楚亦舟感動極了,許久未說出話來。
好了,舟兒你好好歇歇,過一會兒我們再來看你。
楚亦舟點點頭,葉云峰一行人便離開房間,一下子房間安靜下來,楚亦舟緩緩躺下,望著雕刻著精細花紋的屋頂,眼角的淚不由落下。
舟兒。
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叫他。
如果父親和母親都在,也會這樣叫自己吧。生了病父親也會著急的叫來大夫,母親就溫柔的將他抱在懷里……
再也不敢想了,這樣平常的事,對楚亦舟來講卻早已是奢侈。
不知不覺中,伴著淚水打濕的枕頭,楚亦舟進入了夢鄉。
“娘娘,真不是奴婢說……”
什么?蔡媛坐在書房,手里拿著剛剛翻開的奏折,看著侍女一邊研墨一邊開口,她便知道她要說些什么,這些話從李子墨離開后侍女就幾乎日日說。
當初明明說好的您做皇后打理后宮,陛下卻突然離開,讓娘娘您倉促上陣,這一撐就是一年之久,這么久都沒有音訊,陛下怕不是去了哪里瀟灑……
越來越大膽,陛下的抉擇豈是你我可以議論的,雖然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也不可日日說這些,真是平日驕縱了你,這些話若被別人聽了去怕是要掉腦袋!
淡淡的燭光下,蔡媛的臉上看不出憂傷。
娘娘……奴婢知錯,奴婢只是看不得您這樣日日操勞,這一年來您將國家打理的井井有條,卻無人知曉……
好了這里又沒有別人,不用跪著了,下次一定要注意,不要什么話都說出口。
是,娘娘。
你要知道,不是所有的付出都需要回報,我這樣努力百姓才能有安寧日子,也讓百姓對陛下有好的印象,這些比什么都重要。你瞧,這些奏折日日都有新的事情啟奏,我只有看了才能知道,才能尋找解決之法。
言罷,蔡媛的視線回到奏折上,這一看不要緊,精細的柳葉眉瞬間皺起,她趕緊看了看落款,發現自己手中拿著的,正是葉縣令當日快馬加鞭呈上的奏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