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杜思卓的記憶里,她在2008年6月和遲羨澤在一起,于2009年3月分手,從此形同陌路。
她最后一次見到遲羨澤,是在高考前一天。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說一聲再見,遲羨澤就已經出了國。
如果當初自殺的不是宋安然,而是遲羨澤,那么現在宋安然又在哪里呢?她不愿意做這些設想,荒謬又離奇。
杜思卓四下環看,突然跑進了書房。
就算人的記憶不可靠,當初畢業時的高中紀念冊總歸不可能作假。
她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通,終于在一個舊箱子里找到了當年的紀念冊。
十年時間,足以讓它的封皮褪去原色,蒙上灰塵。
她深吸了一口氣,輕輕地翻開。
在屬于她們班的那張合影上,竟然真的沒有遲羨澤!
“怎么可能呢?”
他們分明就一起拍的這張畢業照,遲羨澤也是高考之后才出的國。
她猛地往后翻了幾頁,在九班的畢業合影照上,同樣沒有宋安然。
所有的事情變成了一個死環。
難道是自己的記憶出了錯嗎?!
她忍不住站了起來,看著手上的紀念冊發呆,她要去哪里驗證當年的事實呢?
她早就已經沒有了遲羨澤的聯系方式,也找不到當年認識宋安然的人。
眼前的這些舊新聞不會有錯,她的記憶也不可能是錯的,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呢?
難道真的是她記錯了嗎?
難道宋安然真的根本就不存在嗎?
那她所有關于宋安然的記憶,關于遲羨澤的記憶真的都只是她臆想出來的嗎?
她止不住地顫栗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急需要找一個地方冷靜下來。
杜思卓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腦海里一片混亂,所有的記憶在她眼前翻來覆去,千絲萬縷地混淆在一起。
她聽不清任何聲音,耳邊嘈雜得像是有很多人在說話,那些聲音有的來自宋安然,有的來自遲羨澤,有的來自杜子聞,有的來自李蔚成......
她漸漸地看不到任何東西了,眼前的光影重疊,視線模糊成一片,終于徹底暗了下去。
當最后一絲光從她眼中抽離,所有喋喋不休的聲音和翻涌的記憶,頃刻如潮水般退去。
死寂、深黑,無人給予救贖。
......
“安然?安然?”
不知道她在那片深黑里漂浮了多久,耳邊突然傳來輕輕的呼喊,有人緊接著低聲說了些什么,很快又沉寂了下去。
當她的意識漸漸回籠,微光透過她的瞳孔,她看到眼前雪白的白色天花板,那些白色朝四周蔓延,緊接著她看到了淡藍色的飄窗,窗外可以看到茂密的樹冠。
一只鳥停在了窗邊,橘黃色的鳥喙啄了下玻璃,發出清脆的響聲。
那聲響叫它一下子又驚慌地飛走了。
杜思卓茫然地看著遠遠的天空,又緩緩看向四周。
木制的沙發長椅、矮長桌,老舊的保溫瓶,一張辦公桌。
旁邊的藍色推拉簾,鋪著白被單的折疊病床,還有自己手邊的吊瓶,針管延伸,一直到自己的手背上。
這里一點也不像醫院,反倒像一個老舊的診所。
她開始回憶自己昏迷前發生的事情,然而怎么想也想不起來,她出門之后的記憶,只有一片空白。
“同學你醒了啊?!?p> 她遲鈍地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走了進來,還走到她身邊調了調鹽水瓶的滴閥。
“同學......是在叫我嗎?”
“哈哈哈,你看看這里除了你還有誰啊。”
杜思卓茫然地撐手坐了起來,她低頭,卻發現自己變成了一頭黑色短發,身上穿的也是一件校服。
她摸了摸自己衣襟前別著的金屬名牌,輕輕地將它翻上來。
“宋安然?!?p> “你兩個同學把你送過來的,現在已經回去上課了?!?p> 那個中年醫生從開水瓶里倒了杯水,輕輕地走過來放到了她旁邊的桌上。
“你低血糖有點嚴重啊,不能光顧著學習,早飯一定要按時去吃,不然很容易像這次一樣暈倒的?!?p> “先喝杯糖水休息一下,等吊瓶打完了再回去上課。”
她一定是在做夢吧。
杜思卓閉上眼睛,一種乏力感涌上來,她忍不住看了看桌邊那杯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名牌。
“不能再想了?!?p> ……
這個點大家都在上課,校園里幾乎看不到一個人,她循著記憶走著,確實是裕和高中沒錯。
名牌上寫的是高一,她就照著自己的印象去了高一棟教學樓。
要去二樓嗎?還是去四樓?
她看了看自己的名牌,慢吞吞地開始爬起了樓梯。
杜思卓還是決定先去二樓看一看,她強撐起精神,看了一眼旁邊辦公室的玻璃窗。
那張從玻璃上反射過來的臉,分明屬于宋安然。
她很快收回了視線,循著教室的班牌快步走到了五班的走廊外。
她不敢明目張膽地看,怕引起教室里滔滔不絕講課的老師的注意,只好湊在窗子邊偷偷往里觀察。
五十多人的大教室里,沒有一個位置是空的。
她看到了坐在后排的李蔚成,也看到了坐在靠走廊這邊的遲羨澤,唯獨沒有看到“自己”。
她這一天遭受的打擊已經太多了,但這下還是忍不住慌亂了起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九班的,又是怎么坐回“她的位置”上的。
直到下課,她頭腦里都是空空的。
“宋安然!趙老師叫你!安然?宋安然?!”
“???”她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叫“自己”,茫茫然地走了出去。
“快點去吧,趙老師在辦公室等你。”瓜子臉的女生抱著作業站著門口,冷著臉看她。
“好……好的。”
“你去哪啊?辦公室在那邊!是不是暈倒暈傻了?!?p> 她沒有心情去追究對方莫名其妙的惡劣態度,只心里一片茫然地想,現在自己究竟該怎么辦。
以至于當她走到辦公室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根本不認識誰是要找“她”的趙老師。
她尷尬地站了在門口,看著辦公室里面,又根本不敢開口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