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堯雨辰覺得自己是個瞎眼的風水大師,或者說是一個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精神病人。
至少姚靜的父母是這么認為的。
看看他現在:坐在從鄰居王大媽那兒借來的輪椅上,戴著鶯鶯的眼罩,眼罩上還畫了兩只“布林布林”的大眼睛。王大媽的大嗓門仿佛依舊在耳畔徘徊,她說了什么?她很溫柔?這個結論是從借完輪椅后一個小時的八卦中得出的嗎?他怎么不知道?
唯一的好事是:他借著這套奇葩的裝備,成功從自己家轉移到了姚靜的外公家。確切地說,是暫時宅在她外公家了。
上堯雨辰摘掉了眼罩。一個長滿皺紋的大餅臉赫然出現在他面前。
他強忍住一發黑暗沖擊,糊在這張老臉上的沖動。沒錯,他榮升巫師二級了。
“小伙子,你想娶靜靜?”老臉的皺紋扭曲了一會兒。
不,我想靜靜!
天哪,我不想!
麻麻,快從棺材里跳出來,帶我回家!
“不想。”
“那你來這里干什么,”姚靜的外公目光中帶著審視,“還要住在這里?”
“我能治你的病。”上堯雨辰平靜地說,“惡鬼纏身的病。”
“你要什么?”
“錢。一千元人民幣。”
“喲,”姚靜的外公魚尾紋更深了,“為錢而來?你確定?”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上堯雨辰笑了笑,“這是常識。”
“那你回去吧,我沒有病。靜靜,送客!”
“你有,”上堯雨辰面色冰冷,“你還能活一個星期,老頭。”
老頭的眼神瞬間變得凌厲,狠狠地說,“誰告訴你的?”
“我自己。”
姚靜沖進房間,就看見這么一幕:
“小伙子,我叫張繼先。”老頭左手貼在背后,伸出右手。
“上堯世家,上堯雨辰。”上堯雨辰同樣伸出右手。
兩只手,年輕和蒼老,柔韌和遒勁,緊緊地握在一起。
“外公?”姚靜疑惑地問。
“這小伙子很棒。”老頭笑瞇瞇的,很假。
“老爺子也不錯。”上堯雨辰笑瞇瞇的,也很假。
上堯雨辰突然覺得右手傳來一陣大力。
“嗷嗚——”他笑得扭曲了,“要斷了,要斷了!”
“張!繼!先!你給我放手!”姚靜火冒三丈。
一個小時后。
上堯雨辰揉著有點腫的手。
“小辰,不好意思啊,”姚靜的母親滿臉堆笑,指了指自己的頭,“老爺子他腦子不太好。”
上堯雨辰下意識地看了看坐在首座的張繼先。只見這老頭面色平靜,只是這捧茶的手一抖,一枚茶葉掉到地上。他很自然地踩住,動作愈發優雅。
姚靜的母親轉頭,瞧了一眼裝模作樣的老爺子,又很快轉回來。
上堯雨辰看到姚靜的父親做出了跟老爺子一樣的動作,一樣優雅,一樣端莊,動作拘謹。然后,這個四十出頭的大男人朝上堯雨辰眨了眨眼睛。上堯雨辰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說:“阿姨,要不我和老爺子找一個房間,我幫他看看?”
這位母親怔了怔,點點頭,說:“那小辰,我們先走了。”
眼見上堯雨辰點頭說好,婦人轉身,說,“孩子他爸,你跟我來。我有事跟你說。”
姚靜的父親只給上堯雨辰留下了一個壯烈的眼神。
兄弟走好。上堯雨辰心起波瀾,面色平靜。
“老頭,關于你的病,你應該能說點什么吧,”上堯雨辰從褲兜里拿出手機,“除非你告訴我,前一個月,你用你的力量,虐殺了一千人。”
“一千人倒不至于,我只殺了一個人。”張繼先抿了一口茶。
這老頭居然真的殺人了?上堯雨辰心里一驚。
“為什么要殺?”
“他該死,”張繼先坐在梨花木椅上,向上堯雨辰徐徐道來,“他是個商人,做水產生意的。有一次,我路過他的一幢別墅,發現他在跟幾個傳教士打交道。本來這與我無關,但我感覺到了元力的流動,一時好奇,上前探聽。”
“他們在做著交易,那商人用三塊拳頭大小的黑血玉換一百個活的嬰兒。”
“一百個活嬰?”上堯雨辰毛骨悚然。嬰兒體內還有一股先天元力未散,一百個活嬰的實驗價值甚至比得上一千個成年人。等等,一千個成年人?
“老頭,”上堯雨辰冷下臉,一發黑暗沖擊準備就緒,“別告訴我,你為了破壞交易,殺了那一百個活嬰!”
“我可沒有那么喪心病狂,”張繼先笑了笑,“我當時沒想太多,直接從窗戶翻進去,大喝一聲——”
“停停停,你說書呢?”上堯雨辰嚼著一片茶葉,“直接說結果。”
“我殺了那個商人,但我沒料到那三個傳教士是巫師,同時屋子里還養著一個小鬼。”
“拼盡全力,我才干掉小鬼,但也一時不慎,被它抓傷,并下了詛咒。等我回過神,那三個巫師早就逃走了。”
“詛咒?我可以看看嗎?”
“在我的背上。”張繼先解開上衣,露出一身壯碩的腱子肉。肌肉略有松弛,但考慮到眼前這位五六十歲的年紀,放到普通人身上,簡直是不可思議。
后背右側,肩下一塊整個又青又腫,很明顯已經中毒一段時間了。正中的位置一個小小的爪印若隱若現。上堯雨辰抬手,從手心涌出一個光球。這是微光術的光系進階巫術:圣光術,傳說中西方神圣教廷的招牌巫術。光系和暗系元素互相克制,而上堯雨辰要用這個原理,找到潛藏在張繼先后背的詛咒。
“呲。”在張繼先的右肩甲骨上,一個酷似嬰兒人臉的圖案,在圣光術的閃爍下,顯現出來。
“嘴角裂到耳根,第三只眼和其他兩只完全一致,”上堯雨辰抹滅了圣光術,“很標準的嬰兒惡魂的詛咒,如果不考慮倫理道德,我還會說,小鬼養得不錯。”
“你有辦法?”張繼先的皺紋瞬間淡了許多。
“有,治療方案有好多種,難度不高,”上堯雨辰又一次露出奸商般的笑容,“一千塊特別痛苦,三千塊非常痛苦,六千塊比較痛苦,一萬塊無痛,還能得到在下的友誼。怎么樣,選哪個?”
“你,你,你……”張繼先目瞪口呆,“說好的一千元人民幣呢?”
“保底價。選這個,視體質和實力不同,大約會有十二小時到二十四小時的持續十級疼痛。換句話說,選這個,你可能要感受連續一天一夜不停生孩子的痛苦。”
張繼先深吸一口氣,在上堯雨辰覺得他要把自己憋死的時候,終于舒了一口氣。
“我付一萬。”
“老爺子,我還以為你會選六千的。您這么怕疼?”
老頭氣得捏碎了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