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娥們離開了，常溪低下頭來，用鼻子嗅了嗅那一朵艷麗的花。這里沒有黑夜，也沒有四季，這里的花想怎么長就怎么長，這里從來不缺少花香。

　　“溪兒。”身后傳來一個慈祥的聲音，聲音中帶著悲憫。泗陽真人屹立于云層之上，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常溪的身后。

　　常溪乖巧地站了起來，手中還捏著那一朵花，對著泗陽真人行了弟子禮：“尊師。”

　　她身邊的小貍也四只腳站了起來，眉目清雋，有樣學樣地抬起了前足。

　　其實泗陽真人年歲已長，可他絲毫不顯老氣，五官輪廓精致，那雙黑瞳炯炯有神，他與常溪并肩而立，師徒二人一同俯視著人間燈火。

　　數年過去，小常溪長大了不少，她的小貍也陪著她一同住在瑤連池中，漸漸的成為了習慣，泗陽真人也不再那么關注這只從赤水來的白貍。

　　“溪兒想去人間？”泗陽真人眉目溫柔，對于常溪他們師兄妹五個人來說，他是慈父一般的存在。

　　常溪眉眼平靜無瀾，任由那人間卷上來的風吹拂著她的頭發：“尊師，人間美嗎？”

　　泗陽真人只是笑：“自然是美的。”

　　“那人間人多嗎？”

　　“自然是多的。”

　　常溪轉了轉眼珠子：“那人間很美，人也很多，歡聲笑語肯定多，這么說來，人間不是很好嗎？”

　　一身藍衣的泗陽真人，站在云層之上，他的衣袍被來自人間的風吹得翻飛，他沒有看身側比他矮一頭的常溪，只是凝視著腳下的燈火，眼眸深邃又迷離。

　　“人間自然很好。”他輕聲回答了年幼的徒弟。

　　常溪大眼睛水盈盈的，她用童稚的聲音追問：“既然人間很好，那為什么我們不能隨意下去？我之前有見過一個宮娥姐姐，她偷偷去了人間，回來就被罰去了赤水。”

　　自從扶桑上神遇難于赤水，具有極大先天優勢的赤水就成為了九天之上懲罰那些犯了過錯仙使們的極灼熱之地，那里寸草不生，只有黑夜，沒有白天，即使是仙身，也每時每刻都要承受烈火的灼燒，除了身體上的折磨，精神也被無窮無盡的黑夜折磨。

　　雖說是懲罰，實則也是鎮守，只因為那赤水曾經發生過太多變故。

　　常溪被帶上九天時還小，并不知道這赤水二字對于她而言，有多重要。

　　泗陽真人和藹一笑，大概也只是覺得這徒弟還年少，心中所想也都還只是小孩心性。

　　他抬袖攬了攬常溪的肩：“人間是很好，有歌舞升平，絲竹奏樂，歡聲笑語，可是人間的風雪也很凄迷，穿著簡樸的人們站在長階之下，處于喧嘩之中，總是難以看見回家的路，那穿著華麗的人站在長階之上，總是難以看見那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常溪聽不懂，她睜著眼睛想要去理解尊師說的話，可想了好幾遍，她還是搖頭：“尊師，溪兒不明白。”

　　地上的小白貍歪了一下頭也露出了一副不解的可人憐的模樣，仰望著泗陽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