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李玗未曾將我在牡香廬小住的事說出去，那么他那日把我抓到山洞里的事，也算就這樣過了吧。我躺在床上思考與路千夜的事，三房丁氏敲了我的門：“大小姐，我來瞧瞧你。”

　　這婦人閑不住啊，上次我從林姨娘的客棧回來，她也是第一時間過來，難不成這次又來問管理蘇府大權的事。

　　“大小姐，我聽身邊的丫頭說，你回來的時候柴屏郡主還送了你好些牡丹花。”丁氏的肚子越來越大，我又怕她磕著碰著了，于是起身扶她坐到我的床上，“聽聞大王爺即將舉辦品酒宴，老爺不讓我去，你幫我說道說道唄。”

　　原來是想去王府，可是她肚子確實大了，我怎么敢冒著風險幫她。老蘇的脾氣我是知道的，人是好人，但他認定的事基本沒得說，就像林姨娘說的，有點迂腐固執。

　　“丁姨娘，我幫不了，您回去吧。”

　　聽得此話她臉色一沉，丁氏這人向來是對著我說好聽話的，最開始我對她的印象也不差。可今日我確確實實發現了這人表里不一。林淑儀這個人，商賈林府出身，嘴毒自私但心眼不壞，反而從不討人喜歡到我接受了。

　　當時問過茯苓，府里誰來管理她會更樂于接受，我記得答案是丁氏，原因是說話好聽。現在想了想，還是交給林淑儀吧，畢竟是有錢人家的女兒，大事上不會刻薄。可惜了林淑儀家富可敵國，偏偏沒有血統出身，只能給老蘇當妾室。

　　“大小姐出去了幾遭，連姨娘的忙都不幫了，許是瞧不上我了。”丁氏抱著肚子起身往外走，嗓門居然放大，“肚里的兒子啊，你何時出來，娘可就只能依靠你了！”

　　八百年沒有聽舅舅的大嗓門了，不料又在府里發現了丁氏的吵，我真是太慘了。看她的樣子驕傲跋扈，我才想起三房快到產期，不過一兩月了。

　　“以后看見丁氏就把院門關了說我身體不適，她快生產了若是出了什么事怪到我頭上，多的麻煩都解決不過來。”我對茯苓說，看著那背影走遠，“對了，那兩位王爺走了嗎？我還想去找爹問一下情況。”

　　茯苓在外面聽到了我與丁氏的對話，對我說：“我去給小姐煎茶的功夫她就溜進來了，著實是不像個夫人做法。原來我以為她說話好聽人也不錯，沒想到看著端莊優雅，今日露了本來面目。”

　　“我也原以為丁氏溫柔優雅，林姨娘妖媚囂張，通過這段時間相處，反而覺得不可以貌取人。”我看著院子里的花被風吹落了些，想著路府的花還沒見過呢，“不知道路千夜的那些庶母是什么樣的人。”

　　茯苓趕緊拉著我不讓再說：“小姐，你可小聲些，回了府里不能再像在牡香廬里一樣隨心所欲。方才我們也是看到老爺對二王爺說得那么明顯，您可千萬別一沖動說起路大公子。”

　　我怎么突然覺得，我與路千夜明明好好的年輕男女相愛，像是見不得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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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了下午，我聽茯苓說她瞧著兩位王爺的馬車離去，我趕緊喝了口茶往書房去。郭管家正在院子里澆花，我和他打了個招呼便推門而入，只聽得管家在后說了一聲：“二王爺還在。”

　　“您不早說。”我現在書房門口，想著茯苓不會騙我，怎么李玗還在，“爹，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們繼續聊。”

　　我正準備出去，老蘇叫住了我，問我有何事。一時間我突然忘了自己想問什么來著，搖了搖頭。老蘇與李玗站在一幅畫前，向我揮揮手：“清宵過來，看看翰林院林秋漾送給二王爺的畫。”

　　林秋漾，他不是聽姑姑的話來向我提親過嗎？這人還與李玗是這么要好的朋友關系啊！話說林秋漾的畫，李玗拿到這里做什么。

　　“二王爺把這畫送你了，清宵。”待我走過去，老蘇對我說，并且使了個眼色讓我趕緊道謝，“香爐峰盛景，你可從未見過的。”

　　哇老蘇你說謊話不帶臉紅的嗎！前日放我跟柴屏郡主去牡香廬的人是誰，他居然寵辱不驚在李玗面前說這話。也能理解，畢竟老蘇也不知道我在牡香廬，被李玗截到香爐峰山洞里過了一夜。知道還得了，豈不是要被立馬逼著成親。

　　“二王爺送我這個做什么。”我咬著牙問李玗，好像他也不知林秋漾來提過親，“御史林府的林秋漾來過府里提親，你送他的畫給我，我不敢收。”

　　聽到這話，李玗和老蘇的臉瞬間一沉，我趕緊救場：“不如爹你留著，我看你還挺喜歡這些畫啊字的，你們文人雅士都是看畫不看人的，收了也沒事。”

　　“你們自己商議吧，我出去看看老郭給院里澆水怎么還沒完。”老蘇見我拆臺又不給他面子的情形下，匆匆離去，冷不丁還有點可愛，“你們聊你們聊，畫是好畫，收不收別問我。”

　　待老蘇出門去，我坐下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二王爺，你這是什么意思，來府里送我畫做什么？”

　　李玗將畫卷起來包好，我看他斯斯文文手法倒是利落，不愧是邊關駐守過的人：“雖林秋漾道貌岸然，畫是真的不錯，我才送來。但不知原來還干過這檔子事，這畫我還是還給他，免得替別人送人情。蘇清宵，把你卷到香爐峰山洞里是我讓你受苦了，還有那晚……謝謝你救我的命。”

　　他提起了那晚，我才想到汀蘭花毒的事，便順著他問了問：“不用謝我，當時的情況，隨便換個人都會那樣做的。話說你是不是，中的汀蘭花毒？”說起來，當時我救他，腦子里想的是怕他死了我出不去。

　　“路千夜與你說了什么！”

　　我看他白凈的臉上，那雙狹長的眼睛斜斜望著我：“只是見到了路千常，他近來身體不適，發病時與你癥狀差不多。然后路千夜說是重了汀蘭花毒，他還帶我去看了開花。”

　　“你說什么？你與路千夜去看了汀蘭花開，你知不知道那代表著什么！”從來安安靜靜話不多的李玗生氣了，我也不知是哪句話得罪了他，只聽他又說，“路千常與我說過，這花每年只開那一瞬，他們路家一定會帶自己的妻子，去山谷里看汀蘭花開。”

　　我只好閉嘴，原來他們幾個還有這樣的浪漫堅持。

　　“又是這樣的沉默。”李玗拿起林秋漾的畫，準備往外走，走到一半突然回頭，“你與路千夜既然已經兩情相悅，何必要蘇老讓我過來出糗？”

　　我起身看著他，我還納悶呢，他明明知道我對路千夜有情還來送什么畫，送的還是林秋漾的：“出糗，我爹讓你過來的？你那么聽他的話做什么！方才大王爺在的時候，你就說我和他已經沒有關系，你也不用替李瑞看著我了。”

　　“那還不是蘇老說要把你嫁給我！”

　　我的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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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蘇進來的時候，我坐在他書房的椅子上攤著：“閨女，你們倆聊了好一會兒了，二王爺怎么紅著個臉走了？難不成你搞定了？不錯啊蘇清宵，優秀員工啊，你舅舅還說你廢材，我看不錯。”

　　“爹，你啥時候跟他說的要把我嫁給他？”我側著頭問，“你好歹跟我商量了再執行可以嗎？如今大王爺敢大張旗鼓請重臣赴宴，我想，宮里是不是有了大動靜，你還在考慮我的婚事？”

　　我看著老蘇坐到自己的書桌前，拿起墨塊研起來，他斑白的頭發被白紙窗戶的光照得發亮：“清宵，你我在這里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李玗，我實話告訴你，這次我法力耗盡，無法重啟清宵的一生，你錯不得。”

　　“法力耗盡？無法重啟？”我聽他說完，腦子一頭霧水，“你是擺渡人啊，怎么可能法力耗盡，有沒有跟什么妖魔鬼怪打一架。”

　　老蘇笑著說：“清宵，我就是你的親生父親啊，當年我在這里準備娶柴屏的時候，我私自改命入蘇府不料出現時空錯誤，最后落在地球上遇見了你母親和你舅舅。我說過，你母親比柴屏在我心中更重，就是因為我后來與她生了你，我有愧。”

　　“你母親叫舒華，極有才華，可惜死在難產之事。”他繼續說，“你舅舅恨我，也不喜歡你，于是我偷了你們的影子逃跑到這里，虛造了你們母女，對外宣稱靖陵城江氏來的。我以為就這樣欺騙自己可以一直生活下去，沒想到影子被金屬刺傷會完全消失。后來我回去看你，發現你過得并不好，于是，我跟你舅舅說可以讓你過更好的生活，就把真正的你接來了。”

　　什么意思，我是他的親生女兒。我從未聽舅舅說起過父母，原來是因為這樣？合著不是舅舅把我賣給了蘇政明，是他以為我會過得好？

　　“你說的可是真的？”我起身來做好，看著背對光線的蘇政明，“那你愛過我母親嗎？你是個自私自利的神，你怎么對得起擺渡人這個身份！柴屏郡主是個有才華的女子，所以我母親成了你的替代品是嗎？然后你還把我拋棄了二十多年，你可知道這二十多年我堅強活著，有多孤獨嗎？”

　　原來我就是真正的那個蘇清宵，這世界也沒有另外一個時空的我，每一個時空，每一個世界，眾生都是獨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