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的兩旁是破舊的樓房，墻角的水溝傳來陣陣惡臭，老舊破爛的路燈早已經失去了光澤，路過時，隱約還能聽見屋內住戶的竊語。
這條道路，許國熟悉得不能在熟悉，多少個夜晚從這里走過，他都忘記了白天這里是什么樣的場景。
他緩步輕聲走著，好像是在享受，又好似在回味，明明是修士，卻又做著俗人才會做的事。
盡頭，是一扇鐵門，門口處收拾得很干凈，屋內的燈光映射下，有一道瘦小的身影端坐，時而撐著腦袋時而抬起手腕看看時間。
許國來到門前，憑空一點，一道晦澀的陣紋浮現，完好無整。
他又抬頭看了看屋檐下隱藏著的靈符，也沒有損壞。
這時他才掏出鑰匙，打開了那扇鐵門。
屋內的人聽見鑰匙聲就已經站起，待許國開門后，那道瘦小的身影已經出現在門口。
兩人相視一笑，但雙方都沒有打破沉默，許國關上門來到洗浴間，哪里已經準備好了換洗衣物。
而那名瘦小女子，則是從廚房端出熱騰騰的飯菜，仔細用抹布擦拭著桌面，然后坐好靜靜等待著許國。
她好像想起什么，又從桌子下方的老式抽屜里取出四根蠟燭電量，將房間里的燈熄滅。
許國每次回來都會洗個澡，想要洗去身上的某些東西。
抹去鏡子表面的霧氣，他仔細修著邊幅，硬朗的胡須不見，鏡子中倒映著的是一張帥氣堅毅的面容。
準備好一切后，他才走出浴室，門口擺放著一雙紅色帶有喜字的拖鞋，他微微一愣，望著那名女子，心生愧疚。
穿著紅色拖鞋，來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女子開口問道，她聲音很輕，道不盡的溫柔。
“你手藝又進步了。”
許國轉移話題，夾起可口的菜肴往嘴里送著。
女子已經習慣許國的答非所問，往許國的碗里不斷夾著菜。
“別光顧著給我夾，你也快吃。”
“我不餓。”
女子吃了一口飯后又問道：“這次留多久？”
許國夾菜的手一滯，不敢看女子的眼睛，他小聲說：“明天一早。”
沉默，又是一陣沉默。
“這樣的日子多久是個頭？”
許國望著搖曳的燭光，眼里倒映出女子的雅淡容儀，他含糊說道：“快了，快了。”
“過幾天，我爸要來京城看我。”
許國放下碗筷，抓住女子的手，語氣中帶著愧疚與自責地說道：“卿兒，對不起，讓你跟著我吃苦。”
徐卿反過來握住許國的手，她眉目中帶著深情，緩緩說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的工作很危險，雖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我會在你背后默默支持你的。”
在燭光的照映下，徐卿有著一種說不清的風情，也不知道許國是怎么追上的徐卿，又是怎么讓徐卿對他死心塌地的。
許國輕嘆一聲：“你不該跟著我的。”
“為什么？你是嫌棄我？”
“不是。”
“我徐卿認定的人，這輩子都不會改變。”
“給我點時間，以后我一定要給你辦一場盛世的婚禮。”
“我相信你。”
許國心里清楚，徐卿不顧家人反對，不顧外人的冷嘲熱諷，毅然選擇跟隨自己住進這簡陋破爛的小屋之中，承受了多么大的壓力。
在她的親戚朋友口中，許國是一個毒販，癮君子，甚至是一事無成的廢物。
吃喝全靠著徐卿接濟，指定是給徐卿灌了迷魂湯，不然那個正常女孩能接受一個夜不歸宿，還整天不著家的男人？
但在徐卿眼中，許國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做著不為人知的工作，所有的事情都自己扛。
那一天許國滿身是血的被人送回來，來人沒有表明身份，但卻穿著一身軍綠色的迷彩服，徐卿認得，應該是所有華夏人都認得的衣服。
從那刻起他就知道許國做著什么樣的工作，她只要做好自己該做的，不拖累許國就好。
徐卿輕聲說道：“我等你。”
京城的夜晚沒有星星，就一輪彎月高高掛起，但是它并不孤獨，因為在人們肉眼看不見的地方，那些星辰卻散發著星輝將它照耀。
濃濃的夜幕之下，蕭瑟的夜風呼呼亂刮。
徐卿躺在許國的懷里，睡得極為安詳，嘴角輕微勾起，還流著晶瑩的口水。
許國心緒很亂，老人和他說過，他可以透露一些組織的信息給徐卿，這樣算是給徐卿，給她家人一個交代。
但許國不敢，紫禁城看似強大，但仇敵卻不少，多少人都盯著自己，徐卿一旦暴露，那將會迎來瘋狂的報復。
他實力很強，強到都無視姜云監視著方藏道，強到外界一聽他的名號，都不敢有絲毫違逆，強到那些宗門不敢輕易入世。
唯獨，懷中的人兒是他軟肋。
老人讓自己監視方藏道的心思他猜出來了，就是想讓他借此機會陪陪徐卿，算是變相的給他休假。
他輕輕伸手一抹，房間中布滿耀眼的星辰，星輝散落，化作一條星河將二人包裹，他緊緊擁著徐卿閉上了雙眼。
清晨，一縷陽光穿透玻璃散落在房間之中。
徐卿雙眸輕顫，伸手朝旁邊一探，空空如也。
她沒有睜眼，將頭埋在枕頭中，繼續沉沉睡去。
……
方藏道從酒店走出，他還是喜歡外面早餐店里的小籠包。
剛出酒店大門，就見許國蹲坐在花壇邊上，方藏道想笑，這哥們越來越猖狂了。
“上班了？”
“開工了。”
“吃飯沒？”
“還沒有。”
“走，我請你。”
早餐店里，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之下，方藏道與許國吃了十來屜小籠包才肯罷手。
“舒坦。”
“你說，我一直在京城，你這么跟著也不像一回事啊。”方藏道打趣說道。
“會有人來替班的。”
“還是算了吧，我覺得你就挺好，沒事還可以嘮嘮嗑。”
“對了，昨晚你不是監視我嗎？怎么跑路了？是不是跟誰約會去了？”
方藏道這句話剛說完，就覺得呼吸一滯，仿佛天地意志強壓在他身上，喘不過氣來，連踏出一步都做不到。
許國冷眼看著方藏道，這一刻在他的眼里，方藏道就是一個死人。
只要他愿意，一個念頭，方藏道就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大哥，我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我錯了，冷靜冷靜。”方藏道背部被冷汗浸透，又一次一只腳踏入了鬼門關。
“沒有下次了。”
許國收回目光，那股壓力隨之消失。
方藏道全身力氣被抽空，好像從深海之中拼命游了無數個來回，他大口喘著粗氣，周圍的人都離得他遠遠的，深怕自己被訛上。
“大哥你這就不友好了。”
許國看向遠方，眸子里沒有絲毫波動。
沒得到許國的回應，方藏道在原地略顯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