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琴把炕頭堆著的一堆線頭布條一把擼到了一個柳條編就的針線笸籮里,招呼陳清音在炕頭上落坐。
“不了不了,我還是坐那個吧。”
陳清音指了指地上的其中一個小馬扎。
殷十五一抬屁股坐在了炕上。
“哥,你回來了……”
旁邊一個有些猶疑的聲音傳過來,陳清音偏了偏頭,看到了八仙桌前小姑娘一臉的不安。
“唔。”殷十五像是牙疼一樣地應了一聲,左臉上的十字胎紋扭曲了一下。
小姑娘立馬收回了目光,盯著桌子上的書本,好像那里即將要開出一朵花一樣。
“唔……我爸又下礦了?”
“今天剛好換班,換成了夜班,走了有一陣了。吃過東西沒有,鍋里還有熱的饅頭,我去給你拿。”
母親提起,殷十五才想起,自己被人弄醒,折騰了一下午也沒喝一口水沒吃一粒米,不提還好,一提還真覺得有些餓。
“我自己去吧,你也沒吃吧?”殷十五跳下炕來,問一旁的牛仔褲少女。
“我不喜歡吃饅頭,阿姨你家有米飯沒?”
“有,有,不過要現煮,那姑娘你等會,我去給你煮。”
殷十五對陳清音的厚臉皮有所領教,但這一刻他還是覺得自己嚴重低估了她臉皮的厚度。
看著母親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殷十五對著陳清音比了比大拇指,說了句:“你可以!”
屋里三個人,小姑娘在學習,殷十五和陳清音大眼瞪小眼也沒什么話說,或者說有些話不好當著殷十五妹妹的面說。
最終陳清音忍不住了,她對殷十五發出了邀請:“都來你們村子了,你不帶我四處逛逛嗎,以后可不見得有機會再來了!”
“你是不請自來,還想讓我給你導游!”
話雖如此說,殷十五還是起身掀開了門簾自己先出了屋。
陳清音的嘴角翹了翹,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夜色漸濃,天空中雖群星閃爍,但村莊里依舊漆黑一片,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絲毫不為過。
殷十五從包里掏出一個兒臂粗細的手電筒,推上開關,一束黃色的光射了出去,在不遠的地方氤氳開來。
朝左還是朝右,站在葫蘆腰位置的殷十五犯了難。
不過很快,有人就打消了他的為難。
殷十五這邊剛打著手電筒,那邊就有人氣喘吁吁地沖過來,邊跑邊喊:“快……快幫忙,殷叔快幫忙啊,讓佳佳去叫十五回來幫忙……”
佳佳是殷十五妹妹的小名。
說話的功夫,來人已經跑到了近前。
“大明!”來人跟殷十五年齡相仿,住在村子的北邊,也就是接近葫蘆的底部。
“十五?你回村了?出事了?”喊著要找十五的大明看到殷十五時,反倒有些詫異。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吧?”殷十五扯著嘴角,擠出一個牽強的笑容。
“哦……對,我爸鬼上身了!十五你快去看看吧!”
大明一家是外來戶,也就在村子里定居下來了。
大明姓張,父親張大彪兄妹五個,兩個姑姑外嫁到別的地方了,村子里只剩下張大彪兄弟三個。
大明的爺爺高壽,活了90多歲才駕鶴西游。
大明的爺爺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狠人,是跟鬼子進行過碉堡攻防戰的民兵,死在他手里的日本兵也有兩個。
當時在離殷家村15公里左右的另一個山村,鬼子占領了制高點,居高臨下修筑了固若金湯的碉堡。
碉堡下邊村子里的村民整天都提心吊膽,鬼子不是下來抓人,就是下來搶糧搶豬,如有不從就拳打腳踢。
后來解放軍發起解放戰爭的時候,大明的爺爺張念兒參加了這場戰斗,僥幸沒死還立了大功。
后來領著民兵在方圓左近收拾地主老財,最后在殷家村停下了腳步。
張念兒身上中過槍子,但往后余生卻無災無病,一直活到96歲這年才無疾而終。
在死之前張念兒就找人看好了陰宅,不過沒找殷易,而是舍近求遠找了縣城里的胡半仙。
胡半仙盛名在外,據說師承呂梁山脈深處的真武山,比起殷易來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胡半仙當年在殷家村逗留半月有余才給張念兒選定了陰宅,離奇的是,選完陰宅的第二天張念兒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