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孟舟記
十一月底的天氣,已經冷的叫人只愿待在溫暖的被窩里。
孟舟哈著熱氣,腳踩在教學樓的樓梯上,天空飄著雪,偶爾飄進她的脖子,她迷糊糊地縮縮脖子。
臺階上有積雪,腳踩上去有種沙沙地摩擦聲,她低著頭,計算著該以怎樣的速度才能在早自習鈴聲響時剛好進教室,這樣,就算被老班逮住,也只能咬牙切齒地瞪著她,而不能施以懲罰……
她正踢踢踏踏走著,眼角撇到身邊一人經過,孟舟抬眼。
那人三步并兩步地跨過臺階,轉眼間就拐彎到第二層,隱隱約約間她只看清那人的背影。
挺拔、清俊、溫和。
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孟舟停下來碎碎念:“…跑那么快干嘛?又沒遲到…”
正在她出神之際,一陣急促、尖銳的鈴聲響起,孟舟猛然驚醒。
“糟了!遲到了!”
那天她倒沒有被罰站,因為老班也沒到。
早上第一節是地理課。
教他們地理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因為他正中央腦門是禿的,便叫他“地中?!薄?p> 正值分析月考地理試卷。
地中海隨手捻起試卷,各種翻看,懶洋洋地問:“有問題提出來,沒問題就不講了。”
立馬有男生積極地報題號。
像是急切地渴求新知識,聲音響亮而激動。
震得地中海挑了下眉頭,隨即撇撇嘴,看那男生報出的題號。
草草地瞄了一下,地中海的表情變得奇怪又復雜。
他帶著鄙夷的目光看向那個面紅耳赤的男生,又看看題目,重重地嘆息一聲。
全班靜默又同情地看著那個男生,誰不知道這是地中海要發怒的前兆,不禁對那男生的勇無畏點一把贊。
出乎意料,地中海靜了一會兒,在大家以為過個周末他就能改掉臭脾氣的時候,他走上講臺,拿起粉筆在黑板上慢條斯理地寫下字。
?。ǎ╊^()腦。
他道:“自己填空吧!”
“……”
果真…這臭脾氣怎么可能改掉?
他又斜了眼那男生,“這么簡單的題目你都來問,你上課有沒有聽我講……”
前排的學生默默地擦掉自己桌上的口水。
地中海罵完,許是口渴,抿了口水,不屑地拿起粉筆在黑板上畫地球。
“給我看牢,這是赤道面,這是黃道面…”
立馬有人拿起筆刷刷地記錄,地中海自然是用他慣常的神情,不屑地撇著底下一群上課不聽,現在奮筆疾書的學生。
孟舟也拿起筆寫,不過不是寫地理,她在做數學。
她高一一進來,進的就是理科班,理科班雖然也有政治地理這些課,但因為高考不考,所以抓得不嚴,她通常都是用這些課來補其他課。
和往常一樣,地理課拖堂了。
她聽見別的班級吵嚷的聲音,眼睛轉向窗外。
窗外大雪綿延,連心情也變得綿延起來。
然后她便瞥到一抹身影從走廊上路過,那個背影很熟悉。
一如早上看到的那般。
挺拔、清俊、溫和。
有種說不出來的,吸引著她的氣質。
**********
2013年,孟舟記
生物課,年輕的女老師在講臺上生動地講著課,孟舟卻神思不屬地轉黑筆。
她好像喜歡上一個人了。
那人有清俊挺拔的背影,有雙黑沉幽深的眼睛,還有那種莫名吸引著她的磁場,迫得她總不自覺地用視線追逐。
年少時的愛慕是墻角的野草,一夜風過雨過,就能橫沖直撞肆意生長。
高一快結束時,她知道了那人的名字。
顧岑。
是大榜上的人物。
她嘆了口氣,覺得少年如墨如竹,連名字都分外好聽。
知道他名字后,她耳邊就經常聽見那兩個字。
“那顧岑是怎么安排的?”
同桌蔣黎俐問坐過來的徐曉。
孟舟一邊擰開瓶蓋喝水,一邊豎起耳朵聽她們的談話。
彼時生物課下課,蔣黎俐和徐曉是校學生會組織部,在討論十月份秋季運動會事宜。
徐曉翻了翻手里的一份文件夾,“他說傍晚見面談。不過,跟往常沒什么區別吧!每年運動會不都這樣?組織部寫策劃案安排各部門的工作?!?p> “那傍晚估計就是討論下人員安排,這是去年運動會文案?”蔣黎俐指了指她手中的文件夾。
徐曉遞給她,“嗯,顧岑昨天整理出來的,不能說完全是去年的,已經小作修改了?!?p> “顧岑改的?”
“嗯。”
蔣黎俐眼眸發亮,快速瀏覽翻閱,然后抬頭笑,“這方案還能有什么問題??!他該考慮得都考慮到了。”
徐曉打趣,“那你傍晚還參加討論嗎?”
孟舟沒看見同桌有些紅的臉,只聽見她說:“當、當然要去,我也沒其他事……”
她們便開始其他話題,孟舟裝作若無其事,問蔣黎俐,“運動會?我能瞧一瞧嗎?”
蔣黎俐順手給她文件夾,孟舟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她不懂學生會的事情,只是沒想到,原來顧岑,還是組織部部長。
好像又了解到他的一點點事情。
這么想著,她已經翻到最后一頁。
最后一頁是學生會成員的聯系方式,有QQ和手機號。
神使鬼差的,她目光移到顧岑那一行。
心跳有些快,她用余光掃了眼周圍的人,蔣黎俐和徐曉正說著八卦,其他人也各干各的事情。
沒有人注意到她,她拿起桌上的鉛筆,不動聲色地在稿紙上記下那串QQ號,然后筆尖停頓良久,到底沒再去記手機號。
孟舟把文件夾還給她們,然后在晚自習的時候,認真地將那串QQ號,謄寫在便利貼上。
晚自習下課,她手攥著那張便利貼,一路忐忑地回家。
為什么記下QQ號碼?孟舟問自己。
他們不在同一個班,從沒有說過話,這偌大的校園,來來去去這么多人,他們兩個,沒有任何交集。
可能手里的號碼,是她和顧岑能有一些些聯系的唯一證據吧。
電腦屏幕變亮,孟舟緩慢的在聯系人尋找方框中按下一串數字。
她沒寫任何備注,就這么大而無畏的發送驗證申請。
同不同意,都憑運氣交由老天。
后來她回想起來,那個時候,是她在顧岑身上,干過唯一大膽主動的事了。
十多分鐘后,驗證通過,列表里多了一個人。
那天,孟舟小心翼翼地設置好備注,然后興奮的一晚上沒睡,第二天差點遲到。
***
2014年,孟舟記
為了抓沖刺重點的學生,學校決定把原先的六個理科特小班,再縮成三個。
高二期末那場分班考試,孟舟沒掉鏈子,所以繼續待在2班。
高三開學時,三個理科重點班被分配到設施最好的科技樓頂層。
學校的科技樓是個四四方方包圍起來的建筑結構,一共六層,每層四間廁所、六道樓梯,下四層是各種實驗室、音樂室、行政辦公室、圖書館。
上兩層是教室、計算機室,一到五班位于六樓,在南面一字排開,分別是樓梯口-1班-辦公室-2班-樓梯口-3班-辦公室-4班-5班-樓梯口,剩下的東西北面都是空教室,所以空曠的很。
這一次,顧岑在3班。
他們還是沒有分到一個班。
孟舟的班主任,是一位物理老師,同時教授3班物理課,高三那年,顧岑作為物理課代表,經常會路過她的班級去辦公室拿物理試卷和作業。
那一個學期,是孟舟最心煩意亂的學期。
她幾乎每天都要遇見顧岑三四次!
早上上樓梯、課間操上下樓、中飯晚飯上下樓、他去辦公室,甚至他去洗手間,她都能在走廊上碰見他。
不喜歡時便不會在意,喜歡一個人時,其他人都變成了灰色,只有那人是彩色,在人群中,她能一眼找到他。
孟舟知道顧岑對她而言的吸引力,每次遇見顧岑,她的心跳總是比往常更快一些,她制止不了這種心悸地感覺,也制止不了自己不受控制去看人家的視線,她只能每次,獨自在座位上,慢慢冷靜下來,才能寫得進去作業。
后來有次,她聽見隔一個過道的那桌女生在討論顧岑。
付瑾托著腮,“你們不覺得3班的顧岑很帥嗎?”
許晶悅聞言放下筆,“是挺帥,五官立體,眉目深邃,有一米八五,關鍵是,人家成績還名列前茅!”
孟舟在旁邊想,也不帥吧…只是好吸引她啊……
她有輕度近視,平日里不帶眼鏡,所以對于顧岑的印象,一直是那個有清俊背影和沉湛目光的人,走廊里遇見,她其實并不敢抬頭仔細看那人的臉,生怕被他看見自己眼里欣喜的光。
那廂許晶悅笑問付瑾,“怎么,顧岑是你男神?”
“是啊?!彼蠓降爻姓J。
“嘖嘖嘖,好多人喜歡他呢!”許晶悅道:“雖然我不好這款,但是不得不說,你眼光不錯?!?p> 付瑾笑了笑,“我上回坐公交,看到他往云壇廣場騎車,以前竟然不知道,他家跟我家是同一個方向。以后不讓我爸來接我了,我決定坐公交車回去?!?p> “哇哦,那你以后可以和他'同行'一段路了……”
孟舟撇開頭,心里升起一股難言的失落感。
原來自己在心里藏著的那個人,其實一直都光芒萬丈,擁有別人愛慕的眼神,并不差她一個。
可是真好啊,那個優秀的男孩子,有這么多人的喜歡。